“这里就是唐燕的家?”我问。
解铃点点头:“鱼鳃身负重伤,又被业力缠身,还中了拘魂索,现在的他苟延残喘。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那么多想法了,只是想去完成人世间最后的心愿。”
解铃的语气来看,他和鱼鳃似乎还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他们这些高人之间的关系和感情,我是弄不懂。要我是解铃,如果有人像鱼鳃那样害我,我肯定会恨得牙根痒痒。而解铃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安危屈辱放在首位,他的视角永远都是这么客观。
楼道里很脏,甚至有居民摆出的一堆白菜,楼梯弄得泥泞不堪。我们到了七楼。这一层住着七八户居民,我环视一圈,看到了一个怪人。
这是个农民工,黝黑的脸上非常憔悴,病病恹恹,穿着一身看不出本色的工作服,全身脏的没法看了,头发都黏了。这个人正坐在一户人家门前的水泥地上,靠着铁门。他像是得了重病,如果没这扇门撑着,随时都会昏倒。
解铃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声说:“鱼鳃?”
这个民工疲乏地睁开眼,看看解铃,轻笑笑:“你找到我了。”
我马上明白过来,鱼鳃原来的肉身——蔡老师已经爆炸了,他不知从哪找到一个民工,占据了这个人的身体。
鱼鳃两只手好像瘫了,耷拉在身前,他想换个姿势,可身体无力,怎么也撑不动。解铃不计前嫌抱住他,让他靠着门重新坐好。
鱼鳃用头撞了撞身后的门,疲惫地咽着口水说:“解铃,你很聪明,知道我未了的心愿。我是来找燕子的,想最后再看看她。”
解铃站起来,敲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鱼鳃闭着眼睛说:“我等了一早上,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解铃又敲了敲。这时旁边一扇门开了,有人探出头来。这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他说:“你们是来找老唐的?”
解铃马上道:“我是唐燕的老师,过来看看。”
中年大叔推推眼镜说:“他们去医院了。”
鱼鳃来了力气,他挺直身子,问:“去医院?”
“大概凌晨三四点吧,来了救护车,老唐可能是不行了,被120拉到医院去了。”他叹口气:“这家人够可怜的。出这么大事一个来帮忙的亲戚朋友都没有,老唐进医院身边就一个未成年的女儿。那小丫头什么事也不明白,家里又没有钱,进了医院谁管你。可怜啊。”
鱼鳃着急地问:“他们去哪个医院?”
“这个真不知道,就近原则呗,可能是人民医院吧。你们去那看看。”中年大叔说完,把门关上。
鱼鳃艰难地挪动身体:“解铃,扶我一把。”
解铃把他扶起来,两人像从来没有过恩怨纠葛,谁也不谈过去发生的事,看上去就像心有默契的老朋友。
鱼鳃站起来,两条胳膊啷当着,解铃皱眉:“怎么了?”
鱼鳃苦笑:“我中了拘魂索,缠在胳膊上,拘魂索在,他们会发现我的踪迹。唉,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的两只手给剁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得惊心动魄。所谓拘魂索,我也见识过了,是缠缚在鱼鳃本体阴魂上的,他说剁了两只手,并不是简简单单剁了皮囊的手,而是废了自己阴魂本体的手。以后不管他再附在哪个皮囊身上,这两只手始终就是废的了。
我实在忍不住道:“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鱼鳃大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搀扶鱼鳃的活我不能让解铃干,我搀着他,我们三人下楼,在小区外打了车。
鱼鳃这副模样,车都不好打,司机一看他那脏兮兮的民工模样,车不停直接开走。好不容易堵着一辆,我们到了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是市区里规模比较大的医院,尤其治疗肿瘤病那叫一个绝,医疗手段过硬,专家医师扎堆,进这所医院要提早挂号,人满为患,半夜排队都不稀罕。
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一楼大厅人山人海,别看到了年节,犯病的人也不少。医院里散发着强烈的消毒水味道。
我们三个人进了这里,左看看右看看,全是人,根本找不着燕子。
解铃让我搀着鱼鳃,他到前台打听,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在后面,他们在一楼急救室。”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后面。在一楼有块区域,专门是施行临时急救的,一到那,我们看见敞门的急救室门口站着柔弱的女孩,正是唐燕。
唐燕穿着一身校服,瘦瘦弱弱,靠着门无力地站着。旁边医生护士走来走去,没一个搭理她的,小女孩柔弱得像朵小花,眼巴巴往里面看着。
我们来到她身后,一起往里看。里面有三四张病床,她爸爸老唐正躺在一张床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一些仪器,头上还套了一顶一次性的防水帽,人瘦得都快成干了,脸色蜡黄。
护士看看仪器上的数字,随手调了调吊瓶的输液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