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有薄薄一层淡金色的光,神情有点倦,眼睛里有血丝,少了平时清澈,多了几分成熟和忧郁。
是啊,真正等了一个通宵的人,是志谦,不是我。
如果是我,一定沉迷梦境错过了这短暂而瑰丽的时刻。
上班时间到了,他把我送到医院门口。
他先下车,为我开了车门,站在门口等我。
是,诀别的时候到了吧!
我突然平静下来,但这平静里又夹杂了许多我不能言说的情绪。
也许每个死囚在求生无望的时候,都只能坦然面对,但是再坦然,心里还是难免充斥了对死亡的恐惧、慌乱、抗拒和怨恨……
我走下车,顺手将围巾取出,走到志谦跟前,一言不发,将围巾系在他的脖子上。志谦一把抓住我的手,凝视着我,直看到我的眼睛里去。
我躲开他的目光,轻轻在他面颊上印一个吻,像已往每一个早上与他道别时一样,然后微笑看着他,希望他突然念及以往我们的种种好,对我说,锦诗,我错了!
我盯着他的唇。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动了动嘴唇,我的心都快要蹦出来。
我反复在心里祷:快说,我们不分手了!
“锦诗,别这样好吗?你这样,我会很难过!”他甚至皱了皱眉头。
我的心,不,我的五脏六腑都凉透了!
我看着他,努力抬高自己的下巴,让自己看起来坚不可摧:“放心好了,我会过得很好,也许,很快就会有新男友。”
然后,我飞快地转身离去。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抬头看看天,突然想笑。
多么滑稽,“很快会有新男友!”与刑场上高喊“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死囚有什么区别?
简直异曲同工!
我知道,我转身离开的背影一定仓促、狼狈、蹒跚、跌撞,姿势难看到极点。
可是,这一刻,我已经顾不得姿势好看,我只想赶紧离开,找个地方,藏起来,把伤口好好清洗一遍。
它一定血肉模糊,混了泥和土。
刚进办公室,便听见,小张在嘻嘻哈哈地跟人说着什么。
“刚才看见梁医生的男友送她上班,两个人好亲热,梁医生还和他吻别呢!”
看,多么荒谬!
外人永远不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