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乃是荣国府大房长子,若依从前规矩,他的妻子自然比二房长媳更有资格做这荣国府的管家之人。
王熙凤已被休离,贾琏暂未再娶,林涧私下冷眼瞧着,贾琏似乎短时间并无再娶的意思。想来他遇上这样大的变故,定需要一段时间来收拾心情,纵然再娶也没有那么快。
贾琏目下官阶不高,可长远来,只要他对承圣帝忠心耿耿,将来自然前途不可限量,这荣国府的将来还得靠着他,若再要他的妻子来管理荣国府内宅家事,这夫妻俩一内一外,未必手里把持的东西就太多了。
如此一来,难保不生异心。
治家同治国也无甚太大区别,无论有什么举措,制衡各方势力总是必要的。
大房长子得了外头的前程,这二房就不能太弱了。既然没了王熙凤这层集两房于一身的牵扯,自然要在二房中寻一个妥帖之人授以管家之权。
大房二房相互牵制,各自都不能一枝独秀,若不争,便是一团和气;若相互倾轧,那鹬蚌相争,最终自然是渔翁得利了。
棋盘上的棋子都逃脱不了被执子的命运,可不管局势如何风云变幻,那下棋的人是不会被这风云变色所影响的。
林涧和钱英骑马回西园,路途走到一半时,天上便落起了小雨。
因最近时常下雨天气不好,钱英早就见了那阴沉沉的天气,就怕他们回府路上会下雨,因此早在马上备好了蓑衣,此时下起雨来,钱英忙拿出蓑衣要给林涧换上。
林涧懒得下马,又见雨势不大,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也不将这雨放在眼里,只朝着钱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穿“还有一刻钟就回府了,这雨瞧着也下不大。咱们加快速度便是了。”
林涧不怕淋雨,钱英也不怕淋雨,钱英见雨确实不大,落在身上也不过微微打湿外衣,干脆又将蓑衣收了起来,催马跟上林涧,同林涧一道加快速度往西园而去。
不到一刻钟,两个人就回了西园。
雨势大了些,有小厮来牵走马匹,钱英便要同林涧进去。他们身上的外衫湿了七八成了,穿在身上不舒服,钱英便想催着林涧换下来。
“少爷,您什么呢”
钱英掸干身上的浮雨,拿起小厮送来的黄桐伞,他正要催着林涧进去,一回头,却见林涧站在府前门廊下,负手望着街外某处出神。
林涧伸手往那处一指“见那顶轿子没有从咱们回来,那轿子便在那里,我了这么久,那轿子偏偏一点动静都没有。方才我问过,夫人同林姑娘尚未回来,那也不是贾府的轿子,轿子外候着的人似也不曾见过。”
“西园这地方也不是什么权贵聚集的住所,两条街外便有百姓居处。可这都中的人,谁不知道这里住着曾经的大将军从来也没人敢在外头这样明目张胆盯梢的。”
“钱英,你去,那里头究竟坐着什么人。”
钱英顺着林涧手指的方向去,果然见西北街角处有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停在那里。那轿子也不像是达官贵人的轿子,确实不出是什么人所用的。
且那轿子也未停在西园门前,那地方离着府前还有一段距离,也是百姓行人走动的地方,府里小厮护卫纵然瞧见了,也不能上前驱赶。若非如此,也不会任由那轿子停在那里了。
莫非,真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跑到这里来盯梢
钱英沉着脸,当即撑开黄桐伞便去了。
林涧一直负手站在门廊下着。
钱英撑着伞过去,候在轿子外的人倒也并未拦着他,他们站在那里交谈了几句,因距离有些远,加之雨势又大了些,林涧倒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便只见候在轿子外的人将轿帘掀开,里头有个穿着太监服侍的小个子从里头走了出来,钱英一见了那人就要行礼,却被人拦住了。
钱英撑着伞将那个穿着太监服侍的小个子领过来,那原本候在轿子外头穿着蓑衣的人也赶紧跟了上来。
三个人都转过脸来面对着林涧,林涧目力好,一眼便清了那小个子的长相,他当即就咬了咬后槽牙,眸中目光也跟此时天色一样,阴阴的沉了下来。
那小个子不是旁人,他认识。是元嘉公主。
穿着太监服的元嘉公主到了门廊下,一眼就见了林涧阴沉寒凉的目光,她的心一颤,还没来得及体味心中诸多滋味,她的鼻端就是一酸,紧接着便是想哭,然后便是久违的熟悉感。
六年了,她已经有六年没见过林涧哥哥黑脸生气的样子了。
元嘉公主轻轻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顺便抹掉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才盈盈望向林涧,抿唇对他笑“林涧哥哥,好久不见。”
林涧疏离冷淡的目光从元嘉公主面上掠过,轻轻落在那穿着蓑衣的人身上。他先前只瞧见一张白净小脸,只因距离太远没清是男是女又是谁,此时走近了,才发现那穿着蓑衣的人便是从小服侍在元嘉公主身边的小宫女。
两个人这身打扮,一就不是正经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