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这一段陈年往事还在兄妹二人心中翻涌,主人公竟然已穿过血海而来,那种不真实感异常昏蒙刺目,仿佛长时间凝视着一捧捧渗血的雪花盐,连眼珠都被盐水浸得刺痛不堪。
梅洲君心里清楚,有这一段前尘在,无论如何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们势单力孤,挟在手里的就只有一个二当家。这伙水匪彼此间早已暗生嫌隙,看二当家行事,贪财好色,处处和匪首阳奉阴违,拿他来要挟水匪,恐怕是笔蚀本买卖。
只不过。。。。。。以二当家这种脾气,当真甘心久居人下么?或许水匪间的派系之争,正是他们苦海间的一线生机。
梅洲君心念电转,几乎是霎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大当家那一声喝罢,却是再也没了下文。唯有又疾又厉的雨声,一阵阵扑在布帘上,那种蛮横涌动的势头,简直如同雨中困兽一般。梅洲君望不见帘外的情形,却依旧能感知到那股迫面而来的杀气。
有人在帘外争斗!
这一轮交手迅捷如闪电,船底被踩得吱嘎作响,将来回攻守间的动势暴露无疑,片刻过后,只听脊背触壁的一声巨响,小船在浪头猛然耸动了一下,陷入了一阵极度紧绷的寂静中。
直到一道残影洞穿了船舱,以肉耳几乎难以捕捉的频率爆发出啸叫声。
——砰!
那一个焦黑的小孔,这才徐徐冒出青烟来。
是枪响!
这一枪来得太不是时候,其声脆亮,竟是一举洞穿了满江风雨,船舱外一片哗然,似乎远近的水匪都被枪声所惊动了,纷纷掣船聚拢过来,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人?大当家。。。。。。大当家受伤了!”
“怎么回事?这是二当家的船!”
“有谁见过二当家没有?恐怕是落在了他们手上!点子很硬,手头还有枪!”
“点灯。。。。。。快点灯!传讯给水寨!”
与此同时,布帘之外。
两道人影一触即分,大当家闷哼一声,五指几乎抠进了船舱里,还没稳住身形,一注热流已然自颅顶直劈下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反而被一瞬间的空旷和清凉所慑,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枯瘦的手,死抓着他核桃青的头皮,万千杂念都在这几枚手指底下,四散遁逃。
。。。。。。常慧,你的第一颗戒疤,叫清心。如今一年期满,这是第二颗,叫乐福。往后还要静心修持,断除我执。。。。。。
第三颗,第四颗。。。。。。切记切记,勿忘勿忘!
涂了红蜡的艾绒被死死压在他头皮上,紧接着是纸捻被点燃的一声轻响。
——哧!
火光腾起,受戒时的剧痛顺势滚进了他灵台中,大当家负痛狂呼起来,猛然去抓自己剧烈痉挛的头皮,唯恐它从颅顶上挣脱出去。
他抓到了一手粘稠的血污。
头顶的戒疤被那一颗子弹活活犁翻了,皮肉翻卷,焦痛入骨,方丈苦心留下的善种一夕被破,他抬起来的眼珠简直是从血污里爬出的一双厉鬼。
他生平所受之戒,只是画地为牢罢了,这世上多的是罔顾规矩的鼠辈!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一道刀光从天而落,直贯颅顶一—却偏偏在一个猝至的浪头中,险险贴着他的额头劈落,因毫厘之差,仅剃去了他鼻梁上的一层雨水。
作为刺客的青年两手握刀,单膝撞地,全凭腰胯间一股拧转的蛮力把住刀锋,不至于一刀剁穿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