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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纹丝不动,昏暗烛火中面容难辨。他听见他道:“二弟,我没有错,我会娶她。”
顾凊难以置信:“难道你为了她连父亲也不认,家也不要了吗?!”
“住口!就让这个孽子自食其果,定有他后悔的一日!”
顾凛却道:“如果有一天你也如我这般,我想你会带云和离开。”
他身后的女人一直低着的头慢慢抬起,两人对视一眼,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此别过了,二弟。”
月夜中他怔怔地望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年后云和下嫁靖海候,他终究没能带她离开。
洛元秋屈指轻叩桌面,淡漠道:“是以我师父师伯是如何教导我的,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顾凊冷冷道:“你知道你父亲为何将你托付给洛鸿渐吗?他有没有告诉你,其实他是”
“说了。”洛元秋不耐道,“什么前朝皇族,恩怨情仇,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与我母亲是远亲,受我父亲所托将我抚养成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都一并说罢,看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两人目光对上,片刻后错开。洛元秋忽道:“你恨她。”
顾凊拧眉,沉声道:“谁?”
洛元秋掀开茶盖随意拨了拨,道:“我娘,你恨她带走了我爹,我猜的对不对?”
“我恨她?”顾凊失笑,旋即眉宇间浮起一丝愠色,“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恨她!若不是她,我兄长如何会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呵呵,父子恩断义绝,兄弟不能相认,家不成家……”
涂山越急忙阻止道:“顾师!”
洛元秋抬手打断他的话,不容置喙道:“让他说下去,我要听完。”
顾凊道:“你如此自以为是,当真是觉得什么都知道了?洛鸿渐能与你说什么?无非是隐去个中隐情,挑些不痛不痒的告诉你,再说上点仇怨不必常怀于心的空话!你以为能忘,但这仇怨背后几代人的血泪,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勾销的?!”
洛元秋支着下巴听他说话,竟有些出神。她想起那年初秋,生辰前一个月,师伯照旧要下山去寻人打探消息,但每次待他回来时,洛元秋的生辰却已经过了。
那天师伯要走,洛元秋拉着他的衣角说道:“别去了。”
师伯答道:“从前哭着闹着要见人,怎么这又不愿意了?多打听打听总能有消息的,怕什么,不过费些功夫罢了。”
她道:“有师伯和师父就够了,我不要见他们了。”
师伯道:“我们总不能陪你一辈子,若能寻着几个你家中的人,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山路漫长,延伸进云雾的尽头,尘世仿佛触手可得,却又如此的遥远。年幼的她站在山门前,再一次目送师伯离开。彼时她还不知什么叫惆怅,只觉得远山遥遥,晴空如洗如镜,日光轻且慢,一梦便是一个秋。
想到此处,洛元秋突然想见一见景澜。明明不过早上才分别,她竟然已经有些想她了。
那头涂山越拦不住顾凊,暗中责怪自己不该这么快将此事告诉他。恨不得将洛元秋打包塞回法阵中打一千次烛龙,也好过这叔侄二人如此针锋相对。
洛元秋收回思绪,瞥了眼顾凊道:“你说完了?”
她推开桌子起身,面无表情道:“说完了就拔剑,看在你是个咒师的份上,我先让你几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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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玉玦
作者有话要说:我修一下错字哈
未等涂山越出言阻拦,顾凊已经快他一步起身,手扶在腰间佩剑上大步走了出去。
洛元秋则跟在他身后,看起来面色如常,略略垂首,一副恭谦和顺的样子。紧接着涂山越见她不紧不慢地揉着了揉手腕,眼中似有一簇明亮的光燃起,宛若流焰明霞。
涂山越心中咯噔一声,见她这举动只觉得份外心惊,方才是他出手设阵将洛元秋困住,是以阵中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先前他还暗自在心中可惜,这样一个天资卓绝的人不去顺应家承学咒术,偏偏入了什么符道,当真是暴殄天物!
但她的符好像也用的不差就是了。
涂山越虽不解符法的精妙,但也明白,无论是符还是咒,从来讲究的都是因地制宜、顺势而行。他在法阵外未看见洛元秋刻意去画什么符,还疑心她是个武修。但越到后头他却越看得分明,从那片雪落在她剑上时,剑光轮转间,那雪就不曾离开她身周。挥剑时剑气荡开漫空雪花,青剑总能在千万纷扬的雪中准确无误地接住最初的那片落雪。
涂山越心头彻悟,她所依仗的并非是剑势,而是借其锋芒,在雪中地下、山石泥土之间留下道道痕迹。而那些静落在天地间的雪,则如同字迹间细如毫发般的墨线,随她心意而动,将这道符完完整整地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