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薛家门第不显,过了小定,也就是两可之间的事儿,帝王若坚定了心思,一道恩旨全解决了。
思及此,谢忱有些愁,可多的话他也没再说了,生怕叫女儿徒增烦恼,只摆了摆手,“罢了,但愿没事儿吧。”
可有时候,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
四月十九这日,官家行銮如期进了余杭城,一路东行,顺顺当当上了鸣春山。
这趟南巡,为省貲费,随扈的臣工不多,官家亦没有携宫眷,是以人员轻省。上了鸣春山,便依内廷司事先安排,一一分派了居所,舟车劳顿了数日,众人终于脚沾了地,便先自去小憩。
臣工们自有内廷司安置,谢忱只消应付地位最尊贵的那几位。
“一蓑烟雨”的正堂上,临时置了中京城原样搬来的金龙御座,陆寓微在下首立着,另一侧坐着梁王。
谢忱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草民谢忱,叩见官家,愿官家千岁万寿。”
叩完了头,又膝行一侧,“叩见梁王殿下,陆督使。”
官家叫了免,又赐座,神色十分和善,“自南京府一别,五载有余,谢卿可还安好?”
谢忱这才好抬起头来,略窥圣颜。
谢忱旧日效命周军,官家身为先帝长子,自然是在幕府中常常见的。那时候,官家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虽叫时势逼着长大,仍不免显见几分少年人蓬勃的锐利。
可眼下,亦不过才二十四岁的官家,望之已浑然是雍容沉稳的帝王气象。
谢忱自然说一切都好。
官家微微露了一丝笑,就着忆旧的话头,慢慢换上了家常的语气,“谢卿这园子不错,朕一路行来,虽只瞧了个大概,但叫朕说,比中京城外的玉泉行宫也不差。”
天子夸你家园子比自家的好,那是夸赞吗?谢忱只得又离座跪下,涔涔然请罪,说不敢逾矩。
官家停了停,淡然摇头,“朕不是这个意思,”又问,“这园子叫什么?”
谢忱回答还未及题字,“承蒙官家看得上,草民斗胆请官家赐名。”
官家有几分意外,含了点笑,却不说好,“以谢卿的文翰,要朕在谢卿跟前舞文弄墨,那是班门弄斧了。”
往外略扫了两眼,也没说不好,“朕再看看,过两日再说。”
这话没法接,谢忱瞧不准官家的脾性,一时也没吭声。几年不见,官家除了相貌没怎么走样,气韵行事性情上,与谢忱当年的印象中一比,就全不是同个人。
不过也难怪,那会儿是清君侧,眼下是当皇帝,那能一样吗?快六年过去,天下走马灯似地转过了许多事,先帝甫称帝,官家就封了太子,两年后先帝崩,太子践祚,直到今天,身份之别已如云泥。
官家年轻,要将这新定的江山坐稳,其中的万般艰难,也不消多说。困境历练人,脾性大改,也不足为奇。
堂上一时有些冷。一直没开口的梁王与陆寓微,出于这样那样的缘由,对谢家都是百般眷顾的,见状,下意识就想替谢忱解围。
梁王先开口了,“皇兄此来余杭,一路可还顺遂?”
官家没料想梁王会开口,睨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客气,“但凡你不给朕惹事,朕就顺遂了。”
梁王叫他一句话噎着了,有些不满,小声抗议,“臣没惹事,臣这些日子在余杭城里收敛得很,皇兄要不信,只问陆公。”
官家懒得理他,停了停,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又落在谢忱身上,“谢卿不是有个女儿,名叫‘郁文’的?朕在中京城,也久闻大名多时了,今日来此,终于有机会见上一见。”
官家忽然提起谢郁文的名字,在场的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心头一哆嗦。
谢忱只得硬着头皮回话,十分为难,“小女从小叫草民惯坏了,十分的不知礼数,近日为迎官家行銮,草民恐她添乱,冲撞了圣驾,就将她赶去城里的宅子待着了,眼下并不在山上。”
官家“噢”了一声,言简意赅地吩咐,“明日赐宴,叫她来。”
官家南幸,头一桩要紧事自然是会见江南路的臣僚,于是早拟定了第二日赐宴鸣春山,命余杭官员及勋爵一径列席。
谢忱只得应了是。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欢迎大家后天来看官家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