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掠过些许细微的风声,似乎有人将手放在她面前晃了晃。接着那阵轻微的轱辘声远去,门开的声音。
闻致的声音像是粗纸打磨过,哑声急促道:“来人,去请周大夫来!”
他的嗓音绷紧,很冷很沉,明琬的心也跟着揪紧,稍稍坐起身子道:“应是余毒未清,暂时性的,你别担心。”
“躺下。”
闻致回到她身边,光是听声音都能猜到他此刻是怎样一副皱眉阴煞的样子。
周太医来得很快,仔细盘问了一番,结合脉象,方推测道:“体内有些许残毒,侵扰神经,故而影响视觉。”
“多久能恢复?”
闻致立刻道。
“少则几日,多则……”周太医顿了顿,徐徐叹道,“首辅大人尽管宽心,尊夫人年轻体盛,又是医女,定会康复如初。倒是大人你……”
“我没事。”
闻致并不想让周太医说下去,岔开话茬道,“烦请老先生多多费心,尽快治好内子的眼睛。”
“治好我的眼睛,好看清楚你是如何又坐回了轮椅中么?”
周太医走后,明琬倚在床头,忍着肩头的疼痛道。
闻致似乎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冷静,望着明琬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并非全然失明,能辨别光源和些许轮廓。”
明琬蹙眉,一颗心悬着,“怎么严重成这样了?”
自能站起以来,哪怕最阴寒的时节,闻致也是拄着拐杖站起,不肯流露半点病态。如今坐回轮椅中,定是疼得受不住了。
闻致轻描淡写道:“这两日事多,也只在府中时才坐一会儿。”
明琬知道他在忙什么,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就此放过行刺的真凶。
明琬又躺了两日,闻致才许她下床走走。
闻致又不知去忙什么了,明琬坐在庭院中晒太阳,以手指摸索着穴道给自己施针排毒,听见小花在一旁絮叨道:“嫂子你是不知道,那晚闻致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腿受不受得住,抱着你一路冲进周太医的府邸,将你放下后便疼得站不起来,明明身体糟糕成那样了,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不眠不休都快成了望妻石,唯恐你醒来见不着他。”
难怪他的嗓子会那样沙哑。
明琬有些零碎的记忆,记得那晚闻致的眼睛很红,心跳很乱,可怀抱却异常温暖,温暖到她拼尽全力也要从鬼门关回来。
“真凶查清楚了么?”
刺客不除,明琬难以心安。
小花噗嗤一笑,懒洋洋道:“嫂子也太小看闻致啦!查个幕后主使,哪用得着这么多天?不过是黄党与燕王结了盟,鄱阳郡公寿宴后咱们就被黄党的人盯上了,燕王那边只是分散我们精力的幌子……”
“黄党?”
明琬想了想,“就是朝中新提拔的次辅,黄蕴之流?”
“咦,闻致连这都告诉你了?”
小花也不知在做什么,模糊的身影来来回回,声音忽远忽近道,“可惜嫂子没瞧见,这几日朝中精彩着呢!黄蕴自以为他做的那些破事神不知鬼不觉,但闻致光是顺着他常去的那家乐坊便将一切都查了个底朝天,光是现有的证据,便够黄蕴死上两回了。”
“闻致要除去黄蕴?”
明琬记得闻致曾说过,黄蕴是天子提拔起来制衡他的新贵,若黄蕴落败,那无疑是打了天子的脸,彰显闻致的不臣之心,势必惹来君臣嫌隙。
“他哪有那么傻?闻致也不直接动黄蕴,而是一点一点剪除黄党在朝中的势力,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兵卒一个接着一个被吃掉,且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简直堪比凌迟之刑。”
小花笑着道:“闻致这人心肠冷硬,满肚子权谋诡计,是天生的将相之才。”
他是。明琬一直都知道。
不知最近药喝多了还是残毒作祟的缘故,明琬总是嗜睡得很,下午倚在榻上昏昏沉沉睡去,醒来时天色已黑,厢房中燃着静谧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