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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下不耐,夏油杰强调道:“不用麻烦,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解决完立刻就走。”
“来,请吧。”村长从厨娘手里接过木盘,将那盘子推向夏油杰,作出请的手势,道:“如果您也被吃掉,我们就麻烦了。”
盘子里的肉只进行了简单烹饪,淌在盘子里的肉汁看起来黏腻暗沉。村长的手悬在盘子上侧,暗色泥灰填满掌心纹理,他的手与盘中肉纹理相似,夏油杰倒足了胃口,犹豫半晌拾起盘子。
就在他用筷子捻起肉的那一刻,余光瞥见村长浮现怪异笑容。纯粹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夏油杰泛起一阵恶寒。肉闻起来很香,香得他差点吐出来。
肉重新放回盘子,夏油杰将盘子推回去,冷声道:“刚想起来,我信教,吃素。”
村长愣了一瞬,忙道:“那我给您倒杯水吧,或者再炒两个素菜也行。”
夏油杰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吃你们的东西,怎么,怕我身上没几两肉,撑不起咒灵的胃?”
“怎么会。”村庄神色迷恋,向夏油杰直白表现他的憧憬:“我能感受到,您比之前来的任何一个咒术师都强大。您的血肉蕴含无比强横的力量,它不会是您的对手。”
不管村长如何吹彩虹屁,夏油杰油盐不进。村长勉强不得他只好作罢,两人在长廊下枯坐,日头一点点西沉,夏油杰受不了村长身上那股霉味,寻了个观察地形的借口强行脱身。村子不大,十分钟左右就能走一个来回。村子最北端有一间奇怪的石屋,石屋邻近森林,在木质建筑群落里格外突出。
堆砌的石头很新,表面比村长的手还要干净。夏油杰绕着石屋走了一圈,他走到石屋背面时身后林叶微动,招摇枝干在地面投下斑驳碎影。
是风。
然而,风中隐隐飘来血腥味。前面传来沉重脚步,伴随粗粗的喘息。夏油杰藏住气息,矮身隐匿在石屋后方。
“这些脑髓,烂了……”
“先喂饱……打开笼子……咒术师脑髓,它吃。”
“它吃饱,剩下的……我们吃……”
咒术师这个词他们说得不熟练,于是咬字缓慢而清晰。夏油杰生出荒谬的猜测,他背贴墙壁探出头去。两个村人一前一后,前面那人正躬身开门,后面那人手里捧着红漆小碟,腐烂的粉一点点摊开,正是拌着脑髓的脑花。
这是谁的脑髓……
是,咒术师的?
天方夜谭。
更天方夜谭的是,在门打开的刹那,低哑兽鸣泄出,伴随叮铃哐啷的锁链声响。
石屋里锁着一只咒灵,从溢散的咒力看,只不过是初具简单思维的准一级。
我到底是来祓除什么的?
腐朽的村庄一点点扭曲,深海漩涡一般吸住夏油杰的思维,身体僵硬地执行命令悄悄跟在两名村人身后。那两人转至无人角落,分吃了碟子里剩下的一点肉汁。与夏油杰的恶心痛苦相反,那两人脸上浮现一种迷恋、狂喜,仿佛口中所食是传说中能赐人长生不老的人鱼肉。
两人走了,夏油杰还留在原地。
村庄隐隐散发的腐烂气味落到实处,他蹲在田埂边,望着荒芜田地开始思考,这些村民平常到底在吃什么。
口袋里还有一根烟,早上夜蛾老师检查违禁品,硝子放在他这里保管。
谢了,硝子。
夏油杰不喜欢抽烟,但更不喜欢这股腐味,他点燃一根,抽了一口便夹在指尖,茫然地看着烟蒂一点点腐蚀洁白烟卷,微火烧过的部分化作飞灰。
夕阳在飞灰中降临,警钟敲响,村人们忙作一团。是的,不是慌作一团,是忙作一团。敲锣打鼓的,扛着锄头的,还有人抬着两卷草席。夏油杰望向那两卷草席,村长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老人指着村北,惊惶道:“咒术师大人,咒灵,咒灵出来了!”
果然是从北面出来吗。夏油杰弹掉烟灰,洁白烟卷陷进泥梗,仅剩的一点微弱火光在他鞋底湮灭。
夏油杰说几秒钟,还低估他自己了。事实上只是一瞬间,初具神智的准一级咒灵刚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就化作了球。
比无聊更糟心的,是无聊到恶心。
按照正论,接下来该调伏了,然后将一切如实上报,交由咒术界来评估。
也许是倒了太多次胃口,夏油杰捏着崭新的咒力球,无法说服自己张开嘴——我到底为什么要为了恶心的人吃恶心的东西。
喉头滚动一下,夏油杰默默深呼吸两口,咒灵球一点点移向嘴巴。就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破空声,夏油杰抬头,只见一个人影高空坠落,他下意识伸出手臂接住天外来客。
看清坠落之人长相时,夏油杰愣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