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年把美元塞冲锋衣兜里,轻哼一声“小费我收下啰”,驾车出发了。
车队渐渐远离了城镇,穿行森林山道。
埃德闻没有睡觉,也不说话。陆诏年感到不自在,打开了音乐。
还是那支电子乐队,Intro一段上海话开场,采样老歌《何日君再来》,旧曲新编。
埃德闻忽然说:“这什么歌?”
“WhenYouWillReturn。”
“混音了吧?原曲是什么?”
陆诏年想了想,“应该就叫这个,中文念‘何日君再来’,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歌了。”
“家喻户晓?”
“你听过?”
“似曾相识。”埃德闻搜寻记忆无果,“也许,在唐人街听到过。”
陆诏年笑:“说不准是美剧里。”
“我知道那首歌,《甜蜜蜜》。”
“很高兴你人生里还有一点关于中文的记忆。”
“你又来了。”
说什么你我两清,偏生冤家路窄,硬凑一起。
陆诏年其实想问,为什么要开她失恋这种玩笑,难道他真的把梦游当做了引诱,或一种失常?
可又觉得,梦是她还未解开的秘密,又怎么向偶遇的人交底。
*
埃德闻飞航拍消磨路上时光,跃过奔腾的澜沧江,俯瞰上千年的古盐井。
陆诏年想凑过去看埃德闻手上的显示器,哪知埃德闻说:“好奇?”
“好奇你的飞行器。”又不是你。
埃德闻忽然牵起唇角,说:“话放再狠有什么用,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诏年险些将油门踩到底。
我去,这人是懂中文的。
第十章
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湍急的澜沧江两岸,崖壁上层层错落砂红色盐田,像神的调色盒。
旅友们围绕在埃德闻身边,看他飞航拍。女孩们毫不吝啬地称赞他,他们说这些什么,往盐田走下去。
埃德闻连她那天发的誓都听懂了,或许除了些许方言,这些日子他们所说的话,他一定都听到了。
这人,装什么外宾……
可比起这件事,他说中文的腔调和感觉,更令她在意。
语言会塑造一个人的气质,大多数人说不同语言的感觉都不一样,甚至声线也有些微差异。
埃德闻也这样,相较他那西海岸玩咖漫不经心的调调,他讲中文给人斯文绅士的错觉。
连他讥讽的话,都能让人心跳错拍。
陆诏年待在车里,太阳愈来愈晒,她把座椅降下去,用外套蒙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