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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在初秋仍旧微热的天候里,他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棉被。
病来得又快又急,短短数日,男子就成了如今这样一副油尽灯枯之兆,面容枯瘦可怖,眼窝也深深凹陷,眼下带着青紫,此时人已几乎陷入昏迷。
玉娘瞧着男人这副模样,原本堪堪止住的泪又滚滚落下。
这病来得急,她请遍了这城里的名医,用尽了法子,却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的丈夫越病越重,眼瞅着就要应验当日这位算命的姑娘所说的话语。
她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杳杳。
杳杳接收到她的无声恳求,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到病榻上的男人身上。
她不会看病,却能看到凡人无法想象的东西。
而眼前男人的境况,随便换个神仙或是精怪来看,都知道,他身上已没有多少生气,不日魂魄就将留不住,转而离体投入轮回。
杳杳只摇了摇头,她改不了凡人的命数,也不想改。
玉娘脸上就带上了凄惶之色。
“天命难违,夫人,请您节哀。”
眼前的男人气息愈发弱了,玉娘再顾不上别的,只扑至榻前。
“琼郎。”
她哀哀唤道,一双哭了三日的眼睛通红,里头泪水再度滚滚而下。
他们是良琼配美玉,她一直坚信他们应当是和和美美顺遂一生的命运,谁知天意如此弄人,竟写下这般造化。
榻上原本陷入昏迷的男人闻声,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勉力伸手,拢了拢妇人散乱的发,又转而停留在她的面庞上,气息微弱地翕动着嘴唇,说了些什么。
那声音轻微得几乎不可闻。
杳杳耳力好,听到他说:“玉娘,别哭,别为我哭。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等不到明年春日与你同下江南,是我不好。你,你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去江南,去山水的那一头,去过好好的日子。”
这是他急病以来,说得最流畅的一段话,也是临终的诀别之言。
玉娘早已泣不成声,闻言却生生止住了抽噎,只余噙不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个转,缓缓滚落,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杳杳突然觉得有些乏,也不想再去看妇人今后的命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