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
无人的廊下,她轻轻一转衣袖,身形就消失不见,只余一片空寂。
杳杳并没有回天上,却也不想再瞧见凡人,只找了片无人的郊外野地,想要静静心。
这一带山清水秀,似是谁随意泼洒了墨意几分,入了红尘,便成了眼前的山水之景。
杳杳捧着脸坐在湖边,湖水青碧如镜,将她脸上的神色映展无余。
她总是笑着的,就算皱了眉,也很快就能松展开来,重新归于一派无忧神色。
然而此时,湖面中的她耷拉了眉眼,嘴唇微微抿着,是连她自己也觉得陌生的颓然神色。
她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在方才那两位凡人的梦境中瞧见过的种种景象,心绪也不知不觉被牵动。
那不过是凡人平淡相伴的一生,在她此番回想来,竟是如此热烈;而他们的结局,又让人觉得难过。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她习惯了在他人梦境中来去,却从未置身他们的情绪之中。
杳杳烦乱地伸手,搅乱了湖面,惊扰了一旁啜饮着湖水的飞鸟。
飞鸟扑腾着翅膀远去,她却陡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曾经有一次,余辞同她讲起神仙同僚们的八卦。
这千百余年来,神仙界最大的八卦,不过就是西天神女与东山神君的无果爱情。
讲到神女与神君相诀别,此生不复相见时,余辞脸上露出伤感唏嘘之色。
当时杳杳听完,神色如初,瞧见余辞满脸的怅然,她还生出了些许疑问。
“这件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伤心?”她当时这样问道。
余辞果然被她噎了一噎,难言地望向一脸懵懂的她,最后翻了一个白眼。
思绪转回来,杳杳意识到,方才自己脸上的颓然神色,同余辞当时的一脸张然几乎无二。
杳杳曾在凡人、妖怪乃至神仙的梦中,见过千般万般的情爱纠葛,却从未有哪一次,如同今日这般,觉得自己不堪忍受那些同步到她神思里的情绪,惶然逃离开来。
她仿佛头一次意识到,世事无常,而离别伤人,也是头一次,为了毫不相干之人的离别而生出别样情绪。
她瞧见过的爱情,不过是万物众生经历中,浓墨重彩或平平淡淡的一笔,甜蜜或伤感、深情或无情,她都置之一笑。
如今,她却觉得或许情爱最是伤人,在生死离别亦或是造化弄人面前,世人的情爱是最不堪一击的事物,如同被打碎的镜子一般,轻易就化作利刃,捣进他们本就柔软的内里,让他们哭泣落泪或是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