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魄浸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想他们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尸骸夫人还在梳理手中的傀儡,说:“我爹想要那匹布,又缺那三贯钱,就把我娘卖了,卖了五贯钱,所以我娘喊我贯儿。”
贯儿,白魄从湖水里把快要溺死的女孩捞出来后,她就抓着白魄的衣襟说:“师父……我叫贯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了,你考虑过了,不能反悔。”
白魄想,他的时间都用来捞人了,那里有考虑这些,而且他什么时候同意过!
但女孩抓着他不松手,已经在连声喊师父。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徒弟。
徒弟脾气不好,他一个师父当得跟个孙子一样,晚上做梦都在想怎么摆脱这个祸害。
但是贯儿跟着他,一过就是十年。
“我娘跟着我爹,唯一的好处就是学会了胡旋舞,她被卖后就在酒坊里跳舞,经常有人欺负她,那些人会在她跳舞的时候扯她的裙子,对她唱——蝴蝶蝴蝶,来我家中,入我梦中。”
尸骸夫人顿了一下,原本在梳理傀儡的手变得青筋暴起。
她的面容还是无比平静,只是眨了几下眼睛,眼前浮现出许久之前的场景。
还是一个小孩的贯儿躲在窗后,从窗户的缝隙中朝外张望。
她像是栖息在黑暗中的猫崽不敢出声,只敢张着一只惶恐无助的眼睛,往外面群魔乱舞的世界看上一眼。
她看见了娘亲微笑却带着哀伤的脸,还有她不断飞旋的洒金舞裙,她在地板上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跹。
然后舞裙被撕扯开,像是蝴蝶被撕开翅膀,只余下里面蜷缩的身体。
有人在敲着酒碗唱:“蝴蝶蝴蝶,来我家中,入我梦中。”
娘亲就像一只被撕掉翅膀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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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贯儿
娘经常跟贯儿讲,这世间除了钱,就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
那个杀千刀的胡人能为五贯钱卖掉她,她也能为了五贯钱卖掉贯儿,不,甚至不用五贯,她只要三贯。
三贯钱,她就把贯儿卖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商人。
贯儿被商人带走的时候,娘还在反复数着那三贯钱,来回地数,恨不得要把每一个铜板上刻着的花纹都数清楚。
她甚至都不肯回头,看一看自己将要远嫁的女儿,还有她身边足可以当她祖父的丈夫。
贯儿被商人带走,做了他的第七房小妾。
商人不常回家,宅院中又不安宁,不过商人不缺钱,对她们也很大方,就像对自己养的小猫小狗那样大方。
他给贯儿买了很多首饰,又给了她很多钱,贯儿每日里数她的首饰和钱,一遍遍的数,翻来覆去的数,白天晚上都在数,数得整个人都魔怔了,每日里只抱着她的钱箱。
服饰她的婢女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镯子,贯儿就发了狂,拿着拨弄碳火的铁钳狠狠抽到婢女背上,差点把人活活打死。
商人制止了发狂的贯儿,买来了更多镯子哄她,贯儿只是抱着镯子的碎片哭,说这值好多钱,值好多的三贯钱……
贯儿在一次出门的时候,又见到了她娘。
只两年没见,娘就憔悴了很多,跳舞的地方也从热闹的坊市换到了乡下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