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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凌晨的飞机,这会儿已是半夜。等他们走后,几个高中同学没有多作停留,在机场各自分别,有的去坐机场快轨,有的去停车场。余初去了机场的一家还没打烊的咖啡馆,谭知静正坐在那里等着他。
店里没什么人,十分安静,用餐区灯光昏暗,和机场其他区域的灯火通明大不一样。余初从亮处走进暗处,谭知静就坐在最幽暗的角落里,很少见的懈怠松弛的姿势,倚在一个单人沙发座里垂着头闭目养神,身前的小桌上摆了一杯没有喝过的咖啡。
余初看见谭知静,心里骤然安定下来。
他走过去,手背在谭知静的鬓边轻轻地碰了一下,问:“累了?”
谭知静在他说话时便已经转过头来,安宁时被骤然碰触的惊讶还残留着一些,但同时眼里已经笑起来,握住他的那只手,说:“不累。”又问:“他们走了?”
余初说“是”,迈了下腿,俯身往谭知静身上靠。谭知静领会到他的意图,往一边靠了靠,余初和他挤进一个座位里。
很挤,沙发座两边有扶手,把空间局限住了,余初几乎是坐在谭知静的腿上,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脸贴进他颈侧。
明天是工作日,现在已经不早了。余初从来不在外面这样黏他。
谭知静轻轻抚摸余初的背,问:“怎么了?”
余初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知静哥哥,我要去见一见余庆春吗?……他快出来了。”
“是担心他出来以后找你们的麻烦吗?”
余初忧虑地点头。
他珍惜当下的生活,他的,妈妈的。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不能受到破坏。他要保护妈妈,保护自己。他还怕谭知静会被牵扯进来。余庆春在他心里是不亚于他的疯子。
“探监是不是只允许直系亲属过去?”谭知静问。
余初又点头,将谭知静搂得更紧了。如果他去,就只能他自己一个人。
谭知静的手一直在他背上轻抚着,问道:“是因为讨厌他,还是害怕?”
“……害怕。”
他想见余庆春,还有问题要问清楚,那些问题必须得由余庆春本人来回答。可是他害怕那个人,和以前的害怕不太一样。自从他在余庆春肚子上捅了一个洞,血不断从余庆春的身体里流出来,那人却坚称:“是意外。”自那之后,他就对余庆春产生了另一种恐惧。
“不要害怕,余初。”谭知静说,“你要是想去,我就开车送你过去,然后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着你,就像今天这样,好吗?”
余初忍不住地吻他,在家以外的地方就忍不住地用力吻谭知静的脸颊和嘴唇,简直像要把他吃进肚里,好让他能陪自己一起进去。但知静哥哥能在外面等着他,就像今天这样,也很好。
第二天,余初联系了监狱。之后他收到余庆春的接见信,亲笔手写,流程要求的内容,附上探视的时间,除此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到了探视那天,余初带上自己的身份证,还有能证明他和余庆春亲子关系的证件,由谭知静开车来到那个地方。
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样,钢化玻璃,供犯人与家属交流的电话。
余庆春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么老,这么瘦,还戴了眼镜。
余庆春穿着和电视里一样的罪犯服,发型也是罪犯发型;倒没有戴手铐,有些驼背似的走到玻璃另一侧的座位前,坐下来,然后抬头看向余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