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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下起了暴雨,钟清来到了一间客栈,从他得知的消息来看,那个八千里村已经不远了,不出什么岔子的话,他应该很快能找到那个叫云玦的孩子。他打算在这镇子上歇一晚明天再继续找。虽然黑夜持续的时间很长,百姓们作息却依旧是正常的,伴随着街上的灯一盏盏熄灭下去,小镇也安静了下来。整个云霞镇上只有一间客栈,平时生意很寡淡,可今日却是难得的客满,钟清不知道这情况,进去了就对着那老板道:“要一间房。”
“没……”胖老板原本在低头算账,一抬头看见了钟清这身打扮,钟清穿的是天衡宗带出来的长衫,袖口还有金银双股线织出来的水波暗纹,修士常会用这种龙形的水纹做装饰,老板立刻笑道:“没问题,里面请!”
钟清一路上好不容易找个能落脚的地方,他也没多想,很快地跟着上了二楼。就在他前脚刚上去,客栈门外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抱着包来到了客栈,他显然是一路飞奔跑过来的,气喘吁吁,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云玦是今日中午到的小镇,他记得程伯的嘱咐一到镇子上就先找客栈租了一间房,之后他出去买灯油,可今日那灯坊提早关门,他只能先回来,路上遇到了暴雨又刮起了大风,他在漆黑的街上跑了一路。
云玦在门外的屋檐下拧干了身上的水,走进了客栈,就在他要上楼去的时候,老板拦住了他,道:“没有空房了,你再去别的地方住吧!”显然老板是见钟清有钱,直接高价把之前云玦租下来的房间给了钟清,在他看来,云玦就一个十岁的小孩也不敢和他闹,随便打发了就完事了。
云玦刚听见那老板的话时似乎有些没想到,他道:“我今日过来你说还有空房,二楼往左走右手第三间。”
老板直接从腰封里拿出几个铜板扔给了他,道:“没有了没有了,早就没有了!这是你给的钱,你拿着去其他地方住吧,我这里要打烊了。”
铜板砸在了云玦的身上,又摔落在地滚了出去,云玦抬头看了眼那老板。
钟清刚在房间里换下了湿透了外衫,他至今都还没适应这衣服的穿法,正弄着稍微有些别扭的袖口,门忽然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穿着破旧黑衣的小孩站在他的门口,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钟清整理着袖口的手一顿。
客栈老板阻拦不及,忙对着钟清道:“对不住对不住。”他又回头对着云玦骂道:“小畜生撒泼是吧!我跟你说了这房间早就有人了!你赶紧拿着钱滚,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云玦看了眼钟清被雨湿还没干透的头发,又看了眼他的穿着打扮,心中瞬间明白了,他看向那老板道:“你看他穿得有钱,出的价高,把原本租给我的房间直接给了他。”
钟清一脸懵逼的看向那老板,那客栈老板没有想到这个小孩瞧着人不大这亏倒是一点不能吃,竟然还真的敢当场和他横?一时气急败坏骂道:“你知道个屁!人家早就要了这房间!比你早多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他生怕这小孩在钟清面前胡说八道,直接伸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领口,想要把人强行提出去。
没想到云玦直接伸手去抓那只按着他的领口的手,那客栈老板吃痛,他想要推云玦,结果人没碰到反而被云玦抬手反推了一把撞在了墙上,本就虚胖的体型,后坐力太大一屁股墩坐地上了,“啊!”他疼得下意识地叫了出来,这下子是真的彻底火了,对着一旁的伙计吼道:“看戏呢!把这小畜生打出去啊!”
云玦冷冷地看着他,原本在叫痛的老板莫名没了声音,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被一个小孩的眼神给吓住了。而那些围上去的伙计也愣是没敢动手。
云玦没有理会这些人,他从地板上捡起了自己的磕破了一角的包袱,转过身往下走,虽然穿得破旧,周身却丝毫不见卑怯,腰背笔直堂堂正正,一步步下了楼梯,就连低身捡起那些铜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令人觉得可怜或是悲惨的地方,反倒让人有种莫名肃然的感觉,那实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背影。
就在云玦穿过大堂要走出客栈的时候,身后有声音响了起来,“外面下着雨,这镇子上就这么一间客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住一间。”
云玦的脚步顿了下。
从一开始就处于懵逼状态的钟清终于好像弄清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对着那老板道:“既然房间是他先要的,也给了你钱了,那自然是要先给他,你不能看人家是个孩子就欺负人家啊,这大晚上下暴雨你让他一小孩上哪里去啊?”同时钟清也寻思着你也不能看我像个冤大头就往死宰啊,他刚看那孩子从地上捡了差不多五六个铜板,又想着自己给那些钱,有朋自远方来老板你这是真的黑啊。
云玦本来听见上一句还是继续往前走的,听见这一句时他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钟清正看着那老板,老板额头莫名开始流汗,道:“是是,这下着雨呢,外面下着雨呢,房间比平时要贵一些,他给的钱不够,我和他好好说他不听我这就急了点……他这个孩子太犟了,哎我这……”
钟清见他一副“这这那那”老半天什么也没说的样子,道:“老板,做生意还是要实在点,童叟无欺啊。”
老板道:“是是是,自然,自然!”他已经猜到了钟清怕是个修士,在小镇人眼中修士都是大有来头得罪不起的,可就是这样,这人硬是没松口说钱的事情,命可以不要,钱是不可能退的,绝对不可能退的,反正就是下雨天比平时贵,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
钟清对着云玦道:“上来吧。”
点头哈腰的老板心里此时咒死云玦的心都有,他立刻道:“那怎么成啊!他一个乡下孩子浑身又脏又臭,您看您要是休息不好多吃苦头啊,对了我想到后院还有间柴房我去收拾出来给他住一晚,我就不收钱了,我当做好事了。”
钟清心说您可真绝,他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觉得这个孩子挺好的。”
老板看向了云玦,云玦原本没想上楼,见状他忽然转变了念头,回身走了过去,果然老板的眼神立刻变了,下一刻钟清叫他,老板忙回头立刻又挂上了笑脸,“怎么了?”
钟清道:“你看你给人孩子包都撞坏了。”他看着云玦破了个洞的包。
老板道:“啊撞坏了?撞坏了,那那我,我给他缝一下?缝一下吧。”说着他看向云玦。
“不用。”
“那那他说不用,”老板又看向钟清,见钟清伸手拉开了房门真的要让云玦进去,他叫道:“哎呦这多不好啊,这两个人晚上怎么睡啊?还是我让人去把柴房收拾出来,那柴房挺干净的,一点味也没有。”
云玦正好走了过去,瞥他一眼道:“你自己留着住吧。”
那老板还没来得及继续和钟清说话,钟清已经直接伸手关上了门。老板被关在了门口,脸上还挂着笑容,他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过了会儿,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本就全是肉的脸轻微抽搐着,忽然,他回头看向那两个始终跟木头桩子似的伙计,那两个伙计被看个正着,一时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