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本来以为我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平静,仿佛二十年后什么样已经可以预知了,”孟春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轻描淡写道:“可是,你知道吗,我那天回家早了,居然看见我爸和他躺在床上,都没穿衣服。”
第07章。
赵初胎发誓,她起初绝没有偷听她哥深情告白的意思。
那段时间她刚接触“小学科学”这门学科,按着课本里说的方法养了些蚕,八月底正是她的蚕宝宝们结茧化蛾的日子,可有几只半个月了还没动静,让她每天都惦记得很。每次半夜出来上厕所,都得到北厢房的窗台上去瞅上一会儿,看看那几只老茧有没有破出蚕蛾来。
是夜,她一如既往地溜出去看蚕,脚步非常地轻——由于她老娘怀疑她根本不想上厕所,每天不好好睡觉是单纯为了看蚕,屡次威胁要把那一窝胖蛾子都扔掉,赵初胎很害怕,于是练就了穿拖鞋走路不发一声的绝技。哪知还没走到北屋,她却意外地发现东房的屋脊上坐着俩黑影。
贼?贼不可能这么悠闲吧,看那样子好像有杯酒就能学李白吟诗了。可对于一个刚准备上六年级的小女生来说,确实也想不出别的解释。赵初胎悄悄躲到屋檐下,倒也没太害怕,反而有种看热闹的兴奋感,她知道只要一嗓子喊出去,今晚就有正当理由不好好睡觉了——小孩子对于不睡觉总有一种迷之向往。
结果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那……你后来怎么办的?”
“没怎么办,我把他们卧室门关上,回屋写作业去了。”
赵初胎紧紧捂住了嘴巴——她听出来,问话的是她哥,至于另一个,暂时没听清楚。
她哥沉默好久,终于又出了声:“你妈妈呢?”
“我妈妈?你见过她?”
哦,这回听真切了,和她哥说话的是隔壁那个皮肤很白的哥哥。她对这人印象挺深,老听自家老哥“春水春水”地念叨。
“没,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她很早就死了。”
赵初胎一惊,想必她哥也是如此,紧接着她又听见孟春水说:“吓到你了吧。可能我们家确实不太正常。”
可不是吗,赵初胎想,你答得这么直接,我哥这种傻冒儿说不定已经吓得更傻了。
“怎么会呢,”赵维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我就觉得,你好像经历过很多我们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事……这都是以前我没有想过的。”
“确实,所以有时候我古怪,也是可以解释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有压力,”孟春水淡淡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想告诉你,至于别的,我并不在乎。你明白吗?”
赵维宗却道:“其实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赵初胎听出来,她哥这话说得很慢,字正腔圆的,这人只有说重要的事时才会这样,于是她放弃回屋的想法,竖耳朵仔细听起来。
“嗯,你说吧。”孟春水温和道。
“好。其实你早明白了吧?我喜欢你,我要追你,明天开始。”
这话出口,仿佛胸口千斤放下,赵维宗喘气也舒坦了许多。这段时间以来,他思考过许久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对孟春水坦白,没想到真到嘴边,这话也没那么难说。
赵初胎这边已经惊呆了,站原处动不了地儿,脑子嗡嗡直响——什么,情况?哥哥,喜欢,春水哥哥?都是,男的?
这可谓是她十二年岁月里听过的,最最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话。如果,她是说如果,这话是对她说的,赵初胎可能会叫出响彻北京城的嘹亮一嗓。哪知孟春水仍然非常平静:
“谢谢你,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