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只山坡上有坟茔三座,安静地休憩在蓝色的花海中。
阿珩没有跟随梅花鹿前行,突然爬上山坡,跑到坟前,分开半人高的蓝色山茶花,看到墓碑上分别写着:爱妻神农听訞之墓,夫神农石年泣立。
爱女神农女姜之墓,父神农石年悲立。
爱女神农瑶姬之墓,父神农石年哀立。
阿珩第一次知道尝遍百草的神农王的名字是石年,她摸了摸墓碑上的字,这并非刻印上去,而是用心头精血直接书写而成,一个墓碑就是无数滴宝贵的心头精血,写字的人在用生命哀恸。
神农王只娶过一位妻子。一千多年前神农王后就已经去世。这千年来,各族出于各种目的,纷纷进献美貌贤德的女子,却全被神农王拒绝了。众人猜测的原因各种各样,最可靠的解释是如果再立后,势必会令一族坐大,神农王不想打破现在各族之间的平衡,所以虚悬后位。
阿珩凝视着墓碑上的字,心内暗想,也许所有人都理解错了原因,神农王只是为了一个世间最简单的原因虚悬后位。
梅花鹿看他们没有跟来,不解地鸣叫催促,阿珩站了起来,回头看到赤宸站在山谷中的小径边,仰头看着她,目光柔和却坚定,似乎不管她流连多久,他都会一直等下去。
在一片波涛起伏的蓝色忧伤中,他好似成了唯一的明亮。
阿珩心中急跳几下,不敢直视赤宸,向山坡下冲去,赤宸展颜而笑,温柔地说:“慢一点,别摔了。”
梅花鹿领着他们穿过山谷,到了一片开阔的山地,颜色顿时明媚起来,一方方的田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药草。
一个穿着葛麻短襦,卷着裤脚的老者在地里劳作,听到鹿蹄声,他直起身子,扶着锄头,笑看向他们。
眼前的老者乍一看面目平凡,穿着普通,再看却生出高山流水、天地自然之感,阿珩心中一震,明白这就是三王之首的神农王了。
神农王说:“没想到赤宸还带了客人。”
赤宸开门见山地说:“解药,两份!”
话还没说完,他就成了强弩之末,软坐到田埂上,唇角全是黑血。
神农王把一颗解药递给赤宸,“这毒药只有一份,解药也只准备了一份。”
又对阿珩说:“小姑娘,让我看看你。”
阿珩把手递给他,神农王把了一下她的脉,含笑问:“为什么要把毒引入自己体内?”
阿珩瞪了赤宸一眼,对神农王说:“不是您想的原因,我是他的债主。”
赤宸把手里的药丸一分两半,自己吞了一半,剩下一半递给阿珩,神农王说:“即使你天赋异禀,能撑到现在也到了极致,还是先给自己解毒吧。”
赤宸没理他,只看着阿珩。
神农王眼中有了诧异,仔细看着阿珩,“小姑娘的毒暂时没有事,我会立即再给她配制解药。”
赤宸想了想,把剩下的半颗药丸丢进嘴里。
一只颜色赤红的鸟飞落在神农王肩头,神农王取下它爪上的玉简,看完后苦笑着问:“轵邑的火是你放的吗?”
赤宸闭着眼睛不回答,他的双手插在土地中,脸色渐渐好转,整个山坡上种植的灵花异草,甚至连土地的颜色都在迅速黯淡,就好似整个大地的光华都被赤宸吸纳了去。
阿珩惊骇地看着,神农王说:“他是自己悟得了天道,功法自成一套,非我们能理解。”
阿珩讷讷地问:“琅鸟被捉住了吗?”
神农王轻抚了下肩头的赤鸟,赤鸟展翅而去,“我已经传命让榆襄把琅鸟看好,不会让炎灷动它。”
阿珩放下心来,“谢谢。”
神农王叹道:“炎灷深恶赤宸,如果他在,赤宸绝不能这么轻易上山,可他一动贪念,就被赤宸利用了。”
阿珩已经越来越糊涂,难道不应该是下毒的人阻止赤宸见神农王吗?怎么听着好似神农王故意命人把守神农山?
“你什么时候为阿珩配制解药?”
赤宸站在了他们面前,双目精光内蕴,显然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神农王转身向竹屋行去,“解药明天才能配好,你们要在这儿住一天了。”
阿珩和赤宸随在神农王身后进了竹屋,神农王取出茶具烹茶,赤宸盘膝坐到了窗下,阿珩可不好意思让神农王为她烹茶,“我来吧,我在家里时经常为母亲烹茶。”
神农王笑着点点头,把蒲扇交给阿珩,坐到了赤宸对面,却不说话,一直沉默着。
赤宸突然说:“我怀疑过炎灷,洪江,珞迦,连榆襄和云桑都怀疑过,却一直坚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到了神农山才突然发觉,最有可能下毒的人是你,只有尝遍百草、精通药性的神农氏才能配出这么厉害的毒。为什么?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