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歧听见许宁轻笑道:“那好啊,下次段老师上课出错了,我一定不帮你指出来。让你捧着你的面子,留着供奉到供桌上去成吗?”
“你!”段正歧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听话,忍不住上前抓着许宁的衣领。
“我不聪明。”谁知,被他抓住衣领的许宁面色都不改,淡定道,“您只看到张老师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备课,你有看到我们学生花多少时间复习、巩固吗?高三时间本就不多了,我们哪里还有闲暇去听有错误的内容,再给老师留足面子,让他慢慢地改正?”
“老师。”许宁反握住段正歧的手,“小孩子的世界,也不是像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他的手一握上来,段正歧就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立刻松开了手,留下许宁站在他,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回转。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打响了,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同一刻,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哎呀,段老师,可总算找到你了。下一节课年级组开会,副校长教你去呢。许宁?你下一节不是体育课吗,还愣在这里干嘛,回教室换衣服去啊。”
看着这个明显来当和事佬的副主任,段正歧没有说话,许宁倒是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跟两个人告了别走了。
副主任看一直没吭声的段正歧,不由头疼,小心道:“段老师,这事吧你也不能怪学生,许宁也是被整怕了,才有点过激。”
“整怕了?”段正歧猛地抬起头。
“这是许宁初中时候的事了。他那时候初三,班上一个政治老师不仅水平不行。人品也不好,班里给弄得乌烟癔气。许宁向班主任提了次建议,不知怎的被那个政治老师听见了。”
副主任叹了口气,“这大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呢?可这家伙就开始针对许宁,还差点把他升学和奖学金的事搞黄了。段老师,你不知道,许宁家里条件不好,要是没能得上奖学金,他就上不了高中。”
“所以这就是他变本加厉,针对所有老师的原因?”段正歧皱眉。
“是那样倒简单了。许宁到我们学校读书后,那个被辞退的政治老师,有一次带人堵上他家,差点闹出大事了。别的我不知道,有一句话我记得牢牢的,那人骂许宁:你以为你是谁,世界上这么多不公不正不对,轮得到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子指正?那次许宁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回来上课后,我们以为他要收敛了。嘿,可这小子没有,他还喜欢在课上与老师们讨论,好像非要和谁较劲一样,这倔脾气。”
副主任说着笑起来,又看了眼段正歧,咳嗽了下道:“这个,他这样虽然不给老师们面子,但是课堂气氛的确好了。他们班做了几次全市模范授课,都被教育局表扬了。段老师,这许宁也不是故意气您的。”
他说这么多,重点就在这最后一句,也不知段正歧听没听进去。
副主任正要去看看段正歧现在的脸色,可这人突然打开门,径自迈步走了出去。
段正歧走在过道上,身旁是下课时闹腾的学生们,欢声笑语,可他心里就像堵了口气,难受的很。
他想起他老子把他丢到学校里,说的一句话。
“你小子就是自以为是,眼高于顶!不给你看看大千世界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乌龟还是王八!”
他又想起他刚才,不过凭着一个月浅薄的观察,就给许宁下了定论,认为他是一个仗着小聪明喜欢显摆的学生。
段正歧深吸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和许宁的那个政治老师,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抓着成人世界固有的一套规则,带着自己的成见,逼着锐气正盛的少年磨掉他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