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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李萍倩的作风永远是那么明媚可喜。尤其使男性观众感到满意的是妻子与外妇亲狎
地,和平地,互相拥抱着入睡的那一幕。
有这么一个动听的故事,《桃李争春》不难旁敲侧击地分析人生许多重大的问题,可是
它把这机会轻轻放过了。《梅娘曲》也是一样,很有向上的希望而浑然不觉,只顾驾轻车,
就熟路,驰入我们百看不厌的被遗弃的女人的悲剧。梅娘匆匆忙忙,像名人赴宴一般,各处
到了一到——她在大雨中颠踬,隔着玻璃窗吻她的孩子,在茅芦中奄奄一息,终于死在忏悔
了的丈夫的怀中,在男人的回忆里唱起了湖上的情歌。合法的传奇剧中一切百试百验的催泪
剂全在这里了,只是受了灯光的影响,演出上很受损失。
多半是因为这奇惨的灯光,剧中所表现的“欢场”的空气是异常阴森严冷。马骥饰台基
的女主人,那一声刻板的短短的假笑,似嫌单调。严俊演反角,熟极而流。王熙春未能完全
摆脱京戏的拘束。仓隐秋演势利的小学校长,讽刺入骨,偷了许多的场面去——看得见的部
分几乎全被她垄断了。陈云裳在《桃李争春》里演那英勇的妻,太孩子气了些。白光为对白
所限,似乎是一个稀有的朴讷的荡妇,只会执着酒杯:“你喝呀!你喝呀!”没有第二句
话,单靠一双美丽的眼睛来弥补这缺憾,就连这位“眼科专家”也有点吃力的样子。
走!走到楼上去
我编了一出戏,里面有个人拖儿带女去投亲,和亲戚闹翻了,他愤然跳起来道:“我受
不了这个。走!我们走!”他的妻哀恳道:“走到哪儿去呢?”他把妻儿聚在一起,道:
“走!走到楼上去!”——开饭的时候,一声呼唤,他们就会下来的。中国人从《娜拉》一
剧中学会了“出走”。无疑地,这潇洒苍凉的手势给予一般中国青年极深的印象。报上这一
类的寻人广告是多得惊人:“自汝于十二日晚九时不别而行,祖母卧床不起,母旧疾复发,
合家终日以泪洗面。见报速回。”一样是出走,怎样是走到风地里,接近日月山川,怎样是
走到楼上去呢?根据一般的见解,也许做花瓶是上楼,做太太是上楼,做梦是上楼,改编美
国的《蝴蝶梦》是上楼,抄书是上楼,收集古钞是上楼(收集现代货币大约就算下楼了),
可也不能一概而论,事实的好处就在“例外”之丰富,几乎没有一个例子没有个别分析的必
要。其实,即使不过是从后楼走到前楼,换一换空气,打开窗子来,另是一番风景,也不
错。但是无论如何,这一点很值得思索一下。我喜欢我那出戏里这一段。
这出戏别的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很愉快,有悲哀,烦恼,吵嚷,但都是愉快的烦恼与吵
嚷,还有一点:这至少是中国人的戏——而且是热热闹闹的普通人的戏。如果现在是在哪一
家戏院里演着的话,我一定要想法子劝您去看的。可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演得成。现在就拟
起广告来,未免太早了吧?到那一天——如果有那一天的话——读者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失
去了广告的效力。
过阴历年之前就编起来了。拿去给柯灵先生看。结构太散漫了,末一幕完全不能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