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感谢柯灵先生的指教,一次一次的改,现在我想是好得多了。但是编完了之后,又觉得茫
然。据说现在闹着严重的剧本荒。也许的确是缺乏剧本——缺乏曹禹来不及写的剧本。无名
者的作品恐怕还是多余的。我不相信这里有垄断情形,但是多少有点壁垒森严。若叫我挟着
原稿找到各大剧团的经理室里挨户兜售,未尝不是正当的办法,但听说这在中国是行不通
的,非得有人从中介绍不可。我真不知道怎样进行才好。
先把剧本印出来,也是一个办法,或者可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说句寒伧的话,如
果有谁改编改得手滑,把我的戏也编了进去呢?这话似乎是小气得可笑,而且自以为“希奇
弗煞”,然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也情有可原。一个人,恋恋于自己的字句与思
想,不免流于悭吝,但也是常情吧!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香港的海的时候,联想到明信片
上一抹色的死蓝的海。后来在一本英文书上看见同样的譬喻。作者说:可以把婆罗洲的海剪
下来当作明信片寄回家去,因为那蓝色蓝得如此的浓而呆。——发现自己所说的话早已让人
说过了,说得比自己好呢,使人爽然若失,说得还不及自己呢,那更伤心了。
这是一层。况且,戏是给人演的,不是给人读的。写了戏,总希望做戏的一个个渡口生
人气给它,让它活过来,在舞台上。人家总想着,写小说的人,编出戏来必定是能读不能演
的。我应当怎样去克服这成见呢?
写文章是比较简单的事,思想通过铅字,直接与读者接触,编戏就不然了,内中牵涉到
无数我所不明白的纷歧复杂的力量。得到了我所信任尊重的导演和演员,还有“天时、地
利、人和”种种问题,不能想,越想心里越乱了。
沿街的房子,楼底下不免嘈杂一点。总不能为了这个躲上楼去吧?
有几句话同读者说
我自己从来没想到需要辩白,但最近一年来常常被人议论到,似乎被列为文化汉奸之
一,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我所写的文章从来没有涉及政治,也没有拿过任何津贴。想想看
我惟一的嫌疑要末就是所谓“大东亚文学者大会”第三届曾经叫我参加,报上登出的名单内
有我;虽然我写了辞函去(那封信我还记得,因为很短,仅只是:“承聘为第三届大东亚文
学者大会代表,谨辞。张爱玲谨上。”)报上仍旧没有把名字去掉。
至于还有许多无稽的谩骂,甚而涉及我的私生活,可以辩驳之点本来非常多。而且即使
有这种事实,也还牵涉不到我是否有汉奸嫌疑的问题;何况私人的事本来用不着向大众剖
白,除了对自己家的家长之外仿佛我没有解释的义务。所以一直缄默着。同时我也实在不愿
意耗费时间与精神去打笔墨官司,徒然搅乱心思,耽误了正当的工作。但一直这样沉默着,
始终没有阐明我的地位,给社会上一个错误的印象,我也觉得是对不起关心我的前途的人,
所以在小说集重印的时候写了这样一段作为序。反正只要读者知道了就是了。《传奇》里面
新收进去的五篇,《留情》、《鸿鸾禧》、《红玫瑰与白玫瑰》、《等》、《桂花蒸阿小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