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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臣会打镰枪。”佟干说,透着故作神秘的喜气。似乎是他们同乡的舞蹈。
“我哪会。”
“叫富臣打镰枪给你看。”王发说。
富臣只淡笑着,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现在添了年纪了,”何干说,。前一向还跳的。”
“镰枪是什么?”
老妈子们都笑。
“跳舞的时候手上拿着的。”
“拿着怎么跳?”
“给富臣一根竹竿,让他跳给你看。”王发说。
琵琶知道问富臣也问不出个什么道理来。他坐在饭桌的老位子上,极少开口。单独跟他母亲一块,竟然像受了屈的小男孩,那样的神情在他这样憔悴的脸上极为异样。
他守寡的姐姐也为了钱来,隔的日子长些,因为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该再向娘家伸手。她也晒得一张枣红脸,只是脸长些,倒像是给绞长的。何干称她女儿“大姐”,这种久已失传的习惯让母亲在女儿的面前矮了一截。她也叫琵琶“大姐”,所以讲起她女儿来称为“我家大姐”,以资识别。但是有时候跟琵琶特别亲热,也叫她“我家大姐”。我家大姐生得既苍老又平凡,媳妇也带着来了,想到别人家里帮工。从哪里来的,这枣红色的种族?
“乡下什么样子?”琵琶问何干。
“嗳,乡下苦呵。乡下人可怜啊。”她只这么说。可是吃饭的时候她说:“别这么挑嘴,乡下孩子没得吃呵。”说着眼睛都雾湿了。
有次她说:“乡下孩子吵得没办法,舀碗水蒸个鸡蛋,一人吃一匙,骗骗孩子们。”
王发下乡收租大半年了,这向来是账房的差事,可是沈家人总叫个可靠的老家人去。田地靠何干的家乡近,也和王发的家乡近,可是他家里没人了。他娶过老婆,死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何干到男佣人的屋子找琵琶和陵,总会找他说说话。他给她倒茶,再帮姐弟俩添茶,茶壶套在藤暖壶罩里。
“喝杯茶,何大妈。”
“唉哎嗳,”她作辞道,“不麻烦,王爷。”
他把茶端到门口。老妈子们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进男佣人的屋子。
他回屋里坐在小床上,何干站在门口。陵在床上爬来爬去,掀开枕头找枕下的东西。
“乡下现在怎么样,王爷?”
“老样子。”他咕噜了一句。
“还闹土匪?”她问道,眯细着眼,等待着凶讯。
“到处都闹。我在的时候来了四趟。”
“嗳呀!”心酸的叹息由齿缝间呼出来。
“现在好多人有枪。”
“嗳呀!年景越来越坏了。”
“我也学了打枪。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嗳呀!乡下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