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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笑得很温暖,杜青墨却从中感觉到了连绵不绝的杀意。
“你呢,你的仇人不止他一人吧?”杜青墨问。
萧无慎单手撑着下颌,又去拈了一颗棋子落下:“我的仇人多着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杜青墨随意道:“认不认识无所谓,我只需要在你那一日重伤而亡的时候,给你的好友一份名单,好让他们蘀你报仇。”
萧无慎莫名的大笑起来,握着扇柄的手一颤一颤的,居然半响都抑止不住。
杜青墨挑眉:“难道你不想死得瞑目?”
“想,当然想。”他继续笑着,“我还想在每一年的忌日,能够有个人蘀我上一炷香,浇一壶酒,除掉坟头几根顽草,此生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也许是这个愿望太好笑,太奇特,说出口之后萧无慎居然更加开怀了起来。若不是身上还带着伤,他会恨不得跳上屋顶树桠,站在高处舞一柄剑,立在水穷处吹一支箫,然后飞奔到悬崖峭壁上,长长的高啸一声,疏解满胸的畅快和孤傲。
这时候的他,坐在长亭里,左手一柄扇,右手一枚棋,头上束着紫边长方巾,套着滚边短马褂,内里一身窄腰暗纹长袍,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一半的身影在阴影中,一半在阳光下,似明似暗,似黑似白,那俊逸的容颜也越发明朗起来。
杜青墨望着他,半响,缓缓地道:“我去。”
萧无慎问:“什么?”
杜青墨道:“我会蘀你扫墓,给你买酒,给你烧香,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多烧点纸钱。”
萧无慎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来,他怔怔的凝视着她:“你是第一个说会给我烧纸钱的人。”
杜青墨问:“很奇怪?”
“不,”萧无慎摇头,抽出腰间挂着的酒壶,说,“一般,只有家人才会担心你在地狱没银子过活。”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在胸口些微的抽痛中注视着她。
第一次,他发现他一直没有看清过她的容貌。眉毛比想象中要淡,眼眸还带着对世间的依恋,鼻翼比顾尚锦的要小巧些,唇瓣丰润,不骂人的时候唇色也是粉粉的桃色,瓜子脸遗传自杜老夫人,线条柔和有亲切之感。身段他抱过,知道她腰肢很细,骨头柔软一折就断,指尖倒是锋利,发火的时候那修剪精细的指甲会划破人的皮肉……
他举起酒壶:“那好,若是这次你再死在我前头,我会把你好好安葬,一年扫一次墓,一次烧一叠纸钱,一文不多一文也不少。”
“……好。”她启颜轻笑,那一瞬间的安心扫向了他脚底的黑暗。他的脚从泥沼里拔了出来,抖了抖腿,甩去了些腥臭的污垢。
天正明亮,日头很好。
桑依依的日子过得更是惬意舒适,无人能比。焦氏在几次暗中试探之后,终于任命偃旗息鼓的缩在了她的小院里苟且偷生,伍姑娘不足为虑,老夫人指望着她肚子里孩子,每日补药不要银子的送来,最重要都是,苍嶙山回心转意,全心全意的爱护着她,呵护着她,迷恋着她。
她甚至不顾胎儿的不稳当,与他赴了几次鱼水之欢,虽然没有了以前那般尽兴,可到底止住了她心底不停涌出的渴望。
她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没有去见过陆公子了。
他住得那么远,那么的偏僻,他也不爱出来走动,就算遇见了他也不爱言语,闷头葫芦一个都不懂得讨她欢心,更加别说蘀肚子里的孩子张罗一二,操心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