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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书已没有丝毫睡意了。大睁着两眼看着其他人呼呼地睡着,姿势是千姿百态。一想起姐姐说晚上在火车上看人的睡相有种恐惧感,我就想笑。
有一次问坐在身边的一个男生为什么这些人睡觉都张着嘴?那男生瞥了我一眼说重力作用呗。我点点头说:“噢,原来如彼,茅塞顿开呀。”他见我如此有趣,也就开始和我胡拉乱扯。不过交流些在哪上学,学的专业,学校的状况,毕业分配的去向之类的罢了。
下车时他说建立通讯联系如何?我说大家萍水相逢潇洒挥挥手再合适不过,天下哪来不散的筵席。他看着我说有理。就再不理我。人生原本如此,聚聚散散,哭哭笑笑,何必对结局如此关怀。窗外越来越亮,这些变化似乎都是瞬间完成的。人们已陆续从梦中醒来,打着呵欠,一脸的疲乏,坐硬座晚上自然休息不好。
前一排的打开了窗子,一股冷风迎面扑来,让人狠狠的清醒了一下,才觉得车厢里的空气好污浊。那人又放下了窗子。
我很无聊,再过半小时就到家了。这是最后一个假期了,该如何过,一想就有些茫然。
火车进站了,我拎着包随着人流往外走。冷风吹的脸生疼,我只得停下来把口罩带上,围巾系紧,提起包继续走。在出站口听见检票员正在训斥什么人,又停下来把学生证和车票从口袋里掏出来捏在手里,再往前走。检票员把车票从我手里一把抢了过去,我“唉”了一声,她说半票又不报销。出了站,我松了口气,就往候车室走。
我急匆匆只顾走,见一人拦住我,我一抬头并不觉得意外,把包递给他说:“我去去就来。”
我站在候车室的大门上,看着艾青,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他穿着黑呢子大衣,围着一条暗红色的毛围巾,显眼的要死。我走过去说:“冷得很,瞧你的耳朵都冻红了。走吧。”
上了公共汽车,人不太多。我们坐在一个双座上,谁也没说话。可我的心里还是挺温暖。上了四年大学,这是第一次有人来车站接我,而这个人就是坐在我身边的李艾青。我偏过头来看着他,他对我笑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下了车,我们依然拉着手走着,依然谁也没说话。街道的树沟里还残留着积雪,商店拉着彩带,挂着些“迎新春上海羊毛衫大展销”、“欢度春节烟花爆竹展销”之类的横幅或条幅,并不时的有“嘣”、“叭”的声音。毕竟到了年根了。
我们拐进巷道,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想要什么变化呢?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楼道里只有我家住的四楼还干净。母亲隔一两天就会扫楼道,夏天还用托布托了,隔三岔五还要擦扶手,说小娃娃、老人走路难免扶一下。
打开门,母亲不在家。我很奇怪,大清早母亲跑哪去了。就问艾青母亲的退休手续办妥了没有。艾青说都妥了。
艾青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目光很深情。我想自己脸红,就说:“不要这样看我。”他叹了口气说:“你真的那么烦我吗?”我想说不,我只是承受不住这种目光而已。可我说不出来。艾青站起来说:“我要走了,单位上这两天还忙。”
我默默地看着他穿上大衣,却忽然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就喊了一声“艾青。”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可我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笑笑说:“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我忽然有些气恼。
“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好吗?”艾青用哄孩子的语气说。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就说:“你走吧,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你不催我也该走了,下午我来看你。”
我看着他转身、迈步、拉门,就说了声“再见。”觉得头脑中充满着艾青转身、迈步、拉门的动作。
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