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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慧死了,这个在我年幼时候代替了母亲照顾我培养我的人死了!
当母后下了命令由我查清楚她的死因的时候,我仿佛嗅见了阴谋的味道,母后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为一个习艺馆的女史如此大费周章,不值得。
但只要能为她做一些事情,我也顾不得许多,司马安引荐了一人,狄仁杰,我原来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但到后来才发觉,其实狄仁杰就是母后的放在外头历练的心腹,由此,我怀疑司马安也是母后安置在我身边的人,我开始不信任她。
从宋昭慧房间出来之后,我觉得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手脚不随心,司马安陪着狄仁杰忙忙碌碌,从暗卫口中得知,她和上官婉儿见过几次面,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烦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我是真的病得发昏了吧。
但一见到她,似乎有所的忧愁都可以云淡风轻。
她总是那样轻松自在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即使右肩的伤隐隐作痛,她也不会多吭一声,让她作为习艺馆考试的中正馆,这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也可以顺带考核她的才干,只有能用的人才可以留在我的身边。
司马安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是聪明的,也是愚笨的。
对感情,她很迟钝,因为我早就看出,上官婉儿看她的那种眼神不同一般,恰巧在这个时候母后来了,她向我提起,她的身边缺人,所以,在我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将上官婉儿推到母后身边。
有些感情,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甚至,当事人也浑然不觉。还是在外人的提醒下,才蓦然发觉,以致受到惊吓。
当我抱住自己独自一人呆在寝宫的时候,司马安来了,她静静地站在我身边,什么也不问,只是守着我,她轻轻地抱住我,让我可以扑在她的怀里哭泣,心中所有的怨,所有的恨,一时间烟消云散。
当暗香小心翼翼提示我待她的不同的时候,我审视了自己,我反复问自己,李令月,为何你会对她特殊,为何要任由她放肆?
或许,所有的故事是从她唤我一句“李令月”开始,她不像宫内的人,见到我脑海里冒出的从来只有“太平公主”四个大字,就连母后也是唤我“太平”。
有时候我想,老天爷是不是给我开了个玩笑,我的名字叫太平,她的名字叫安,我们合起来就是“平安”,但实际上,遇上她以来我们之间何时“平安”过?
我在太医院吻了她,她似乎很惊讶,在那以后,我假装没事,但心底里却对那个亲吻念念不忘,想起暗香的话,回想这一切,我清楚地知道,她已经在我心底里生了根,发了芽,连暗香都看出来我喜欢她,我却到最后一刻才了解自己的心情。
上官婉儿并不像印象中的那么无能,她成功地挤掉袁叔娇,在中秋宴上一展才华,于此同时,我痛苦不堪,我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自责,无数次想要推开她,想要扫除这种念头,也为了对面坐着一个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人——贺兰敏之,他的出现提醒了我以前的黑暗。
当我在宴会上拼命灌酒的时候,司马安,她又出现了,我一眼便认出了她,也知道她的尴尬,暗香偷偷上来说,司马安已经沦为杀死袁叔娇的凶手,所以她才会乔装成西域舞娘,我站起身,我不能让她这样在众人面前暴露,即使这个代价是让我成为笑柄。
等到间隙,我抽身出去找她,却见到了她和一个分外妖媚的女子一起,那个女子我认得,是贺兰敏之带来的人,名叫张娃。心中一阵酸涩,但只能强撑着告诉她,让那个女子带她出宫,如此或许能够救她一命。
她似乎很伤心,也很不舍,我试图去读懂她眼里的东西,但她并未说出口。
我的心,很痛。
回到宴席间,父皇母亲发觉了我的不对劲,头开始犯晕,浑身滚热,原来我的病一直没有好,而且,加重了。
半途,马车被她拦住,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的喜悦瞬时将我淹没,她告诉我,她离不开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欺身上前,她吻了我,我也情不自禁地去回吻她。
但在这时候,脑海里冒出的却是那个该死的贺兰敏之,还有,许久不见的薛绍……
此刻让司马安留在宫内一定凶多吉少,我不能让她冒险,所以我拒绝了她。
“我会在这里等你一夜,”她说,“我会等你。”
之后的话语听不见许多,因为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很疲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偶尔清醒的时候,在耳边不断萦绕的是她的声音。我知道身边围了一群人,我知道母后一直陪着我,但我要的却只是她的怀抱。
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总是能够想通一些事情,我不想她忘了我,我不想就这样互相欺骗一辈子,我也不想欺骗我自己,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
所以我在暗香手心写下那个字,我希望暗香能够替我找到她,告诉她,我心里是有她的,可是,当暗香红着眼睛无比颓废地回来的时候,她告诉我,司马安,已经死了,她永远地消失了……
☆、三击掌
武府。
灯火摇曳,厅堂内歌舞笙箫。
薛绍掀起前摆,跨过门槛便见那武三思与武承嗣兄弟坐于堂上。武三思怀中抱着一个美人儿,抬着下巴享用那美人细指拈来的吐鲁番水晶葡萄,身子略微倾斜着,外袍衣襟敞开,乍看凌乱。
武承嗣则收敛许多,端坐在一边,臃肿的肚腩撑着腰带,这里是武三思的府邸,他纵然为兄长,但始终还是客人,断没有上座的理由。见薛绍来了,便邀请他入席,恰是此时,一行靓丽的舞娘舞着长袖入内。
“驸马爷和公主如今相处可还融洽?”武三思眯着眼睛笑问。
薛绍听罢,端起杯子仰头灌下,重重地将杯子扣在桌案上道:“还好,不劳费心。”
“公主既然肯和你连击三掌约定,也就不会违背誓言,再说了,她那件事情如果传了出去,不管是真是假,往后还怎么有脸在长安城混下去,就算是姑妈她老人家当年还不是不遗余力地想要遮掩那件丑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太平公主再不可一世,也是要面子的女人。”武三思嚼着葡萄,声音含糊不清。
薛绍一瞥他,“你说的倒轻松,她已经恨上我了。”
武三思正了身子,一把推开身边的美人肃然道:“你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上了我们的船,绝可不能让你半途下去,再说了,当年你陪在公主身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兄弟我也心知肚明。现在才跟我们谈什么情谊,太迟了吧?”
薛绍垂目盯着案上杯盏,酒水泛着的光刺了他的双目,十天前那一幕重现眼前,他前脚回府,后头就有人偷偷地禀报,说府中常有一个男子走动,薛绍血气上涌,粗鲁地推开李令月的房门,一见到她,那些难听的刺耳的不堪的话一股脑的全部冲出了口,嫉恨,让薛绍散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