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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吧。
我轻轻抚在胸口,这里,从来不曾动过。
但是,我错了。
当我遇到那个人,只在一刹那,我的心颤动了。这于我就像这无尽的生命早已设定好的一样--
极短。没有什么起始,亦希望它没有终结。
他摇着纸扇,轻轻地走来,笑如春风。他有个极为雅致的名字。他是翩翩君子,动作张弛有度,谦恭有礼。我没有见过阳光,因为不能;但是他的笑容,这种明亮、亲切而柔和,或许就是阳光吧。
他在画扇上设了封印,看来他并不希望我擅自走出,我便安静地陪伴着,如小女儿一般依赖着。他的气息清新而淡远,如同他喜欢清雅的白色。他极爱讲话,每每开口会轻轻扬起下巴,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他爱微笑,略勾唇角,脸上的线条都随之舒展,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
我在意他。
我可以容忍他不理睬我,但是,我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当他皱起眉锋,我的心也会随之骤紧,一阵阵抽痛。所以,那些伤他的妖怪和强盗都该死,我在保护他,我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过错。
但是他很气愤,他愤愤然地指责我,然后出手欲置我于死地。这比他遇难受伤更让我伤心、气愤。那一瞬间,我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下一秒,白绫如利剑之刃,穿透了他的身躯。
…………
然后,我做了此生最让我不耻的动作。我冲过去覆住他的伤口,我欲停止那汩汩流淌的血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怕死,可是若我死去,他们如何能护得了你?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却让我不自觉地呆愣。
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竟然想要放弃自己万万年的修为,而且放弃地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的心甘情愿。
于是,那日我仓惶而逃…………
生命总是时时处处书写着奇遇。
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强盗,还是个女强盗。我不知道她是否与刚刚灭掉的强盗是一路人,但是,显然她逃过了,她正在与情郎花前月下。女贼的情郎是个书生,虽说言谈间颇有文采,只可惜酸秀才就是酸秀才,如何也摆脱不了一身的酸腐气。我不屑地想离开,却恰巧听见那书生正在教女贼读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小女贼好容易理解了诗中之意,便匆匆拉书生来对天起誓。
她两指并立,以手指天。
她说,请苍天为证,奴家愿与秦郎相知,相爱,永不衰绝。
她说,如若天地闭合,混沌不开,你我生命不在,我才能与你分开。
那书生慌忙去捂她口,一字一句道:即使你我重归洪荒,秦某也不愿、不会和你分开。
夜意阑珊,山林尽处闪烁的微弱的灯火,映着小女贼微红的面庞。
我第一次想真心诚意地称颂一位女子的美丽。
千百年来,他们总赞颂我的容貌,说我是极美的。此时此刻,我却忍不住嫉妒,我这种苍白冷然的面容如何比得上眼前这女子。
或许她脸盘稍显圆润,鼻梁也算不得高,俩颊还缀着点点褐色的雀斑。但她一双秋水明眸中盛满了暖融融的幸福,她是那样虔诚的起誓,又是这般深深信赖着身边这一男子。
即使他是书生,她是强盗。
即使他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即不能保护她,也不能对她的生活有所助益。
但是她依旧爱恋着,依赖着,在这样月凉如水的夜晚,她圣心诚意的捧上自己的心,也奉出了自己的身体。
几日后,我忍不住有意接近这位小女贼。她果真纯善天真,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无丝毫防备之意。
我明知故问道:你对那位公子有意?
她毫不避讳: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