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杭说:“学了……以后你再有危险,可以帮你啊。”
哦,以后。
原来还有“以后”,不是让你回家去吗,不走了?还跟着?
易飒盯着宗杭看。
宗杭也看她。
看了会,忽然有点心虚,一把把书拿回来,后脑勺对着她:“多学点东西求上进,也有问题哦?”
难得,还标榜是“求上进”。
易飒屈起手指虚弹他脑袋,他头顶有个发旋,其实跟一般人的没两样,但易飒就是觉得,这个旋儿怪倔强的。
“宗杭?”
求上进的人没回头:“嗯?”
“你跟我姐姐……待过一段日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宗杭心里咯噔一声。
易飒终于提起易萧了。
他放下书,转身朝向她,胳膊叠到床沿上,下巴搁上去:“易飒,你姐姐的事,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易飒说:“也不是,人跟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我跟我姐姐没来得及相处过,我真谈不上对她怎么亲。光记得她漂亮,还有她不喜欢我、总欺负我了。”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我也不知道,后来长大了才听云巧姑姑说了点。说是当年,还是实行计划生育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一对父母,只生一个孩子很正常。”
加上易萧都快成年了,易九戈夫妇也有了年纪了,谁也没想到,还能再怀上。
“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大好,怀我的时候,年纪又大,产检的时候,医生不建议要,说对产妇很危险,我姐姐陪着去的,回来了就冷着脸,跟医生一条战线。”
“我妈没舍得打掉我,最终还是生下来了,但身体更差了,好像又出现了什么并发症,没几个月就去世了。”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我姐姐不待见我,跟我说话从来没好气,一不耐烦就吼,再就揪我耳朵,厉害的时候,能把我揪拎起来,她也真不怕把我耳朵揪下来。”
她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耳朵。
“我一直觉得,她不喜欢我,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她,但是……”
但是在穹洞里,都没什么催泪的对话,易萧只寥寥数字,只轻轻捏了捏她耳垂,她心里头,好像就有什么东西,被浩瀚而来的水流冲涌着崩塌、远去了。
生平头一次,她想问别人,问一切见过易萧的人——
她的这个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宗杭也答不上来,他跟易萧的接触一直流于表面,能拿来说的,只有干巴巴的几次对答,还有“破鳄”的那一次。
但这些,易飒都听过了。
***
感冒药催眠的效用渐渐上来了。
易飒阖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还盘桓着那个问题——
易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梦里都在找,找到野草长过了膝盖的窑厂,从堆砌的红砖间抽出黑色的笔记本,打开了,每一页都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