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片蓝色,绚丽而又固执地,消失在远处的山林。
白雪皑皑,到底是一意孤行,连自己性命也不要了吗。
*
宋迟穗听宋天复说了一大段,此刻也是尘埃落定,终于,她揪出了凶手。
这么多年了,为这一天,她值得了,她满意了。
胸口那常年集聚的雾气散开,一下拨开云雾见月明了。
她情不自禁勾唇,笑声泠然。
“你为什么笑?”
“死到临头了,还笑?”
宋迟穗端正坐着,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一丝不苟地坐直,不卑且亢,居高临下,纵然是仰视宋天复,也像是大树看蚍蜉那般,看它如此渺小,可笑。
“怎么,我笑不笑,与你何干。”
宋天复彻底怒了:“宋迟穗,你不要为你是大伯的女儿,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你从来都看不起我,时至今日,你还看不起我?”
宋迟穗自认,从小到大,她没有看不起别人,她只有无视,无视别人,无视任何人。
如今依然,她端着手,整个人在寒风凌冽中,显得玉骨冰肌,比这雪山还冷。
她闭着眼,心想,也算是为父母真正报仇了。
宋天复看她如此淡然,更是一腔怒火没地烧,他指着山顶,山顶卧着块雪石,白亮发光,它在斜坡上,显得又那么摇摇欲坠。
“我不会亲手杀你,你的死,将会是一个意外。”
他俯身在她耳旁:“你会埋在雪堆里,死得干净凄美。”
第64章
少女目不斜视,眼神望着顶空的那块巨大雪石,雪大了起来,扬起她身后如锦缎的秀发,每一缕发丝都在与这风雪纠缠。
宋迟穗睫毛长似银针,根根卷翘,素白的脸竟要比这雪还冷,还白。
也丝毫不在意刚刚那人在她面前的恐吓,他就像是小丑,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关公连唾弃的眼神都不会给他一个。
宋天复咬紧牙齿,眉头促成一把绳索,拧得紧紧的,年纪不过二十,却有着暮气沉沉的中年人的气质。他站起身,摇晃着头,脚步缓缓后退,而后竖起手,在耳边招了招。
陈峰点了点头,立即朝山上那块雪石跑去。
宋天复深深吸口气,一手夹着烟,一手掏出打火机,虚笼了一下风雪,把烟点燃。
他本想细细欣赏,这个冰雪一样的美人是如何香消玉殒的,只是他没时间了,接下来还有很多大事要等着他去做,比如,成为那个神经癫狂大姐姐的监护人,又比如,安慰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没时间耗在一具尸体身上。
哎,真是想看看她的表情,看看她如何恐惧死亡,朝他求饶。看她流着眼泪。
只可惜他看不到了,这个二姐姐,从来没有眼泪的。
雪越下越大,她的轮椅已经陷进去,此刻再按动开关,已经是无济于事。
陈峰跑上距离她二十多米的雪峰,他站在巨石边,背对着阳光,整个身影冒着黑气,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他似一个死神,一双黑亮的眼紧紧盯着她。
宋迟穗扶紧轮椅把手,垂下睫毛,去看那已经冻僵的双腿,此时此刻,身体的血脉似活了一般,从胸口喷射到大腿、脚尖,唤醒沉睡已久的肌肉腠理。
她眼睛明亮了一瞬,看见雪峰的男人双手按在雪石上,而后轻轻一按,雪石发出一声断裂脆响,特空灵,特瘆人的感觉。
而后,它在半倾斜的坡度,慢慢地,慢慢地,挟裹着周遭的雪花,越滚越大,越来越块。
宋迟穗只看见一团白朝自己袭来,双目狠狠一闭。
砰,像是什么被砸碎的声音,雪散命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