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微笑着走到她书案前,道:“你果然在这里,我找你没找到,桃儿说你大概在这里,我便来看看。”
蔡硕见她来,本来如临大敌,哪知她竟然如此的和颜悦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凌迟看她神情,猜到她心中所想,话语中满是歉意:“其实,我没什么事。还有,对于前两次相见,我那时心绪不佳,很失礼。真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蔡硕微微的摇了摇头,其实听了些凌迟与苏荷之间的事情后,她很同情凌迟,对于她当时的行为似乎也颇能理解。
凌迟续道:“这些日子因为我的原因,静慈让你住在这里,真对不起。我已经和青奴说了,她会告诉静慈的,你随时可以离开,静慈不会为难你祖父的。其实,静慈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只不过因为我的原因,这次才会这么荒唐。你也不要怪她。”
蔡硕一直盼着的就是离开,此时听凌迟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一时间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说不出话来。
凌迟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随手翻阅,道:“这些书收来都很不易的,我本来想一直保存下去的,不过,我要走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听桃儿说,你很喜欢这里。我想把这些书都送给你,希望你不要推拒。我会让他们帮你运回去的。听说你祖父也是大儒,这些书在你们那里,也算得其所归了。”
说完环顾一眼,再次微笑道:“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出去走走。”便自顾走了。
自始至终蔡硕都不曾发过一言,因为凌迟表现出来的谦和与诚恳,让蔡硕不知怎么对待。蔡硕前两次见她的时候,结果都很不愉快,第一觉得这个人乖戾暴怒,胆战心惊;第二次见这人觉得她骄狂无礼,不可理喻。此次,骤然相见却是无言,只觉她此次回来似乎大有不同,曾经的阴狠乖张不再,反而有些柔和之感。这种巨大的转变让蔡硕脑子乱乱的,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凌迟所说的“我要走了”是要走到哪里。
蔡硕对于突然间的三喜临门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又走到窗边,去看窗外的那一泊荷塘。每日站在西窗看落日下的荷花池似乎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仿佛每次都能看见隔岸有一个气质如荷的女子般,只是面容模糊,因为她从未见过那传说中的苏荷。
这时是深冬时候,满池的残枝败叶,萧瑟孤零。
却看见荷塘中又一个白色的孤影缓慢移动,仔细看,才发现是凌迟摇了一只小舟,正往荷塘正中划去,然后便停在了荷塘中间。
凌迟彷佛在望着天上的月,银钩凄冷。
就这样,凌迟站在舟中望着天上的孤月,蔡硕站在窗边望着舟中的孤影。两人都看的痴了。
蔡硕彷佛能看见凌迟在喃喃自语,蔡硕甚至能知道,她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苏荷,苏荷,苏荷苏荷……
虽然听不到声音,蔡硕也觉得心随之碎了。独人孤月,小舟枯枝,这都是多么令人心伤的东西啊!
然而更令她心碎的是,那个白色的人影,竟然跃进了湖中。深冬的湖水啊,她是不想活了。那样的姿态,好像一只折了羽的飞鸟落入了地狱。又仿若湖中一只洁白的孤莲,她好像本就是为荷生,又为荷死的。
蔡硕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知道要去叫人,要救凌迟。
在奔跑着喊人的那一路上,蔡硕总觉得,凌迟在跳水的那一刻是微笑着的。
第四十六章踏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京城深夜的寂静。巡城的官兵正打算拦着那队在宵禁时候还敢在城中跑马的大胆狂徒,好好整治整治这些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的家伙们,然而看见车驾上那昭然的明黄色,便急忙悄悄地退到了一旁。躬身弯腰,噤声不言,偷偷抬眼看看,那当先骑马的人俨然便是镇国将军,紧闭双唇,急催骏马,像一阵风似的从那些官兵身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