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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东楼也听得认真,到后来居然脸上带笑,走近她面前如柔风绽开花朵一般扑面而来的笑:“谁说我要一肩担天下。”
“是你自己一直这么说的,而且你也是这样表现的。”
“天下在皇兄的肩上,我所要办的事儿只余最后一桩,此生三愿一是灾荒、二是边防、三是良帅。边防如今无人敢再防,军中有贺张两位元帅,靖远军以后只设将不设帅隶属皇兄辖制。灾荒原是皇兄的责任,但最终还是又落回我这儿,看来以后我要做个好农夫。”
农夫……
哪有农夫把皇帝该做的事分去大半的
正文53.很阴很阴的招儿
那一夜从宫中回到聆风栈,她望着夜空曾无比抒情地想,人生如果真能如安排好的那般进行也非常美好,就像月亮遵循着轨迹不停止地重复着阴晴圆缺。
不过人生并不是抒情散文,它的阴晴圆缺不可预报,更有很多事儿一桩桩却不知潜伏在哪条道路上。
嘉淳二十七年春,正逢播中之季,却忽逢累月未见滴雨,农桑之事原本便是春雨贵如油,累月未雨加之连年欠收,前河一带成群结队的饥民拖儿带女朝着南方去,朝着那些传说中南方富庶的鱼米之乡去。
希朝和现代中国差不离,本应当是南方多雨、北方干旱,南方充沛的雨水经由河流涌入前河一带的平原和盆地。但是今年南方也干旱,虽然有雨但雨水极少,京中亲贵们有一家是一家,家家都日日夜夜祈雨,但是却依然雨水稀少。好在南方地气湿润,地下水丰富,便是不下雨也不至太过担心农桑饮用问题,只是收成定然不如往年。
这天下干旱,最忧心不能安眠的自然是皇帝,在一份份奏章中已经年过五十的皇帝终是扛不住倒下了,而后太子代父监国。太子比晏东楼还大十几岁,历年来多参与朝政,处理朝中大事倒也能得心应手。只是干旱和大量的饥民却终是一个天大的问题需要去解决,各地虽然开仓赈民但终是螳臂挡车难以长久维继。
“哥,你说这些钥匙里有没有一把是能打开很多很多粮食来的。”她被困京中,因各地饥民处处,贺元帅唯恐路上不安全,临到出京赴军营前还专程派人来叮嘱这时候万万不能离开京城。
“别瞎想,粮食久留会坏,存这么些年早陈腐了。”贺沧海摇头,京城的街面上虽然平静如初,也没有人哄抬物价,但人人脸上都写着不安。
如希朝这般的事儿在现代屡见不鲜,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出现,现代是国内库存大米小麦就算好几年颗粒无收都维持,那是因为现代农作物产量高、品种丰富,一家三口说不定一个月连二十斤米都不用。可在这里……她看向贺沧海,光他一个人一个月都不止二十斤。
这种问题看来还是不适合她来思考,因为她压根想不出主意来
做为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也别指望她到山上跑一圈儿就能发现什么可食用的野生农作物,就算是山上的野果子有毒没毒她都不定能分出来,只能认得一些小时候见过尝过的,这还是贺沧海教她的。
对这事儿,贺秋水说道:“其实南方不缺粮食,只是都把粮捏在手里不肯放仓,谁也不是傻蛋,这时候明摆着能坐地起价儿,但万一哄抬粮价就会被官府逮着把柄,所以持在手里半分不肯放仓,便是朝廷大员们去也不管得用。南方历来有朝外朝的说法,南方的许多大行商都有着数百年根基,他们自成气候,虽一向规矩经商但也向来不把朝廷太当回事。”
“既然有那就想办法呗,我就不信这么大个朝廷,一大帮聪明人就都没主意。”贺千里就奇怪了,平时看着聪明人扎堆儿,怎么这会儿没办法。
“南方水太深,有几个官员敢去扛这面大旗,历来北方人到南方去做官就不好做,朝廷中……”
“等会儿,先别说话,我好像记得在哪里看过类似的事儿,是怎么处理来着?”绝对是在影视剧里,而且绝对是阴招,阴得不能再阴的招儿。有句话说得果然没错,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没有常识那就常看电视
“还能怎么处理。”
琢磨着想半天,她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反正就她而言,觉得这是个阴招,可能对于这时候来说却正是急智:“我得找个能唬得住人的人去说,越少人知道越好,咱们得拿这招儿见效就得先——保密”
被她俩字噎回话去,贺秋水瞥着她当真不再问,却有些愤愤地说:“不说就不说,哼,你不跟我说我就不帮你找人去办这事。”
凑近脸,她嘿然道:“不需要,我知道该找什么人去做,在这之前我得先去找严西辰。”
“千里,办这桩事为什么要去找他?”贺沧海有些不大能理解。
“这会儿严西辰手里粮食最多,不找他找谁。”严西辰经营着天下最大的商号,贺家虽不以经商闻名,但比起南方那些行商来说,更加树大根深,和贺家的根基比起来南方那些行商只能算根底浅的,所以这时候只有站在贺家这巨人肩上的严西辰能玩个大手笔。
一听她要去找严西辰,贺秋水连忙拽住道:“里里不会是想让严西辰献粮吧,这可行不通,会让严西辰得罪很多人,他不肯干的。他们行商也有行规,虽然严西辰多在北方,但他要做了这件事,以后在南方就很难再吃得开。”
摇头一笑,贺千里说道:“当然不是要这么做,严西辰还得养活很多人呢,我不会败坏他的名声和营生。对了,哥,你去见豫亲王,请他到严西辰开设的荣盛和。”
荣盛和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严西辰跟她说过要是找他有事儿就去荣盛和,平时他在荣盛和后园里处理各项事务。其实说起来想法也简单,到荣盛和跟严西辰一说,严西辰不致一辞,既不满口答应倒也没拒绝,她有种预感,严西辰会答应,只是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难题。
“若是王爷来姑娘只管坐着,一应事便由我来说,姑娘当知西辰只是一商人,既无崇高道德,亦无圣人思想。商人行事不管起因为何,终究要趋于利益。姑娘莫急,利益并不一定是金银,也可以是一个可以得到更多便利的途径,自然这便利最终也需得为金银之物铺路。”严西辰说完便不再多谈这事儿,只是说一些日常起居生活的小事,更多的是说各地行商时遇到的趣事。
当晏东楼到荣盛和时,贺千里正被严西辰的趣闻吸引着,严西辰要是不经商,肯定是个极好的说书人,便是小事从他嘴里出来也极其富有感染力,不觉便引人入胜。
“王爷。”
“严先生。”
原来晏东楼也管严西辰叫严先生,贺千里也随着起身行礼,待到晏东楼做下,严西辰就冲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先不要开口说什么。她自然从善入流,只要结果满意就好,不管严西辰争取什么,要什么便利,她觉得都应该在晏东楼或者说朝廷的接受范围之内,而且这时候严西辰也应该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