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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人说,当日河间府兵微将寡,张大人为免城中百姓遭受金兵荼毒才忍辱偷生,换得金兀术撤销屠城之令。“若殷事后听得段恪如此说来,在小岳眼中降臣便是奸臣,可不知为人臣者,也有诸多为难,小岳便是性子太为耿直。
“说这话的人倒是家父的知音人,若是家父在世一定要与此人见上一见的。“
“原来张大人已经离世了。”
“家父原来因见两关失守,力竭诈降,其实是想拖延时间,令九大省将聚合杀退金兵,不想后来老天无眼,冰冻黄河,令金兀术轻而易举地进犯中原,家父在河间府接驾时,君臣相见,两厢抱头痛苦,后家父大喝一声,臣今不能为国家处理,偷生在此,还有何脸面见大宋子民,旧时同道,随后把剑自刎。”
若殷闻之怅然,幽幽叹一口气:“再后来,你便落脚来到寨子中。”
“你的父亲与家师有数面之缘,家师才派我去洞庭,相助其一登大堂,实则弹丸之地,也不过能保全千日而已,家师言,杨幺命数如此,不过家师没有算到,我会在那里遇得你,原来我只许呆数月便可返回,不想一待却是三年。”他站起身,两根搭在若殷的肩膀处,入手黏湿,伤口没有丝毫凝结的样子,“小殷,你的伤先治一治,我看着眼睛疼。”
若殷抬眼对着他笑:“这会儿想到叫我的名字了,不过,如今大伙儿都叫我小若,殷若。”她反手握住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只盯着问,“这个是不是那晚上丢的。”
沥月不介意地将袖管抽出来:“武功不如人,只能怪自己。”
若殷鼻子发酸:“你后来怎么不来寻我。”
“那日,对手已经认出我的来历,才手下留情,放我逃生而去,我想你一个女子躲藏起来要容易地多。”
“那你又何须骗我一路向北而行。”
“那时候风声吃紧,军队大范围搜捕落网之鱼,越向得北方才越安全。”他直望着她的眼,“我何曾骗你,我只不过想你好好活着。”
她出现时,已经长大,腰肢挺直,眉眼含着英气,不再是那个美得蛊惑人心的小女孩。
若殷握住他的手:“游蓬,你随我走,不必留在这里。”
掌心柔软如水,他,说不动心都是假的。
游蓬反笑问道:“走,走得哪里去,当日若非家师救治我,这世上哪里还有我这个人。”
那一晚,他见得若殷策马而去,返身扬鞭与其对峙,已经抱下必死之心,那人向若殷离去的方向扑去,他竭尽全力,软鞭横扫,揽住对方的腰身,那人猛力回劈,眼睛都不曾抬过,大刀挥过来时,他已经力竭,缓缓闭合眼睛,最后出现的是若殷小时候的笑颜,躲在若明后面,雪白雪白的面孔小小的,眼珠乌溜溜,里面好像藏着星光闪烁。
谁料对手刀锋偏让而过,一刀只将他右爿臂膀砍下,冷冷道:“我与你父曾经同朝为官,既然是故人之子,也罢,也罢。”语音落,刀已回鞘,将血人似的他,留在屋顶。
对手留他自生自灭,晨曦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新的一天开始,全身的力气随着血液流淌,他连抬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不再有。
“那你又何须出家。”若殷柔声问他。
“小殷,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劫数,劫数已化,我答应过师傅继承他的衣钵。”他的笑容看着不太真切,伸手摸一摸她的发,“能见你一面,我心愿已了。”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的是三岽上人宁和的面容,空气里淡淡檀香的味道,一别数年,师傅的头发好似更白,像冬日里落了一晚上的雪的颜色,皑皑。
三岽上人在铺平的金纸上写下沥月两字:“以后,这边是你的道号。”
张羽蓬,游蓬,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