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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选了,便要承担后果。与官府何干?”
方才跟着一起闹事之人都沉默了,可那位邹姓男子却继续大吼:“官府就是会找借口!什么药材不足,前前后后十几天,不够你们找药材的?我看就是你们这些狗官把药方卖了,故意不给我们用药,赚黑心钱!我家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宝去世……”
陆子溶剧烈地咳嗽起来,力气仿佛在被抽干。他自知撑不住,也不管守在身边的是傅陵了,哑声道:“去把……致尧堂的人找来……送我回去……”
他说着便眼前一黑,想要摸索着原地坐下,却被人紧紧抱住。
傅陵的话音带着悲伤:“我在这里,找什么致尧堂……他们不会比我更在乎你……”
高台上,钱途的脸色终于冷下来,盯着发难之人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把药方卖了,可有证据?”
邹姓男子的目光转向周围官吏,“狗官肯定把药方卖了!你们难道没一个人看见?!”
他这样喊了几声,竟真有个官府护卫怯怯地开口:“我、我看见了,那天有个致尧堂的人,名叫胡涂,他去见钱大人,还拿了一堆银票……那人离开官府后,去了……药铺……”
全场哗然。
“钱途,可确有其事?!”
城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辆车,其装饰华丽威严,更有多人扈从。从车上下来的正是知州罗大壮,分明是乞巧之夜,他却身着全套官服,带齐了衙门里的班子。他质问着钱途,威风凛凛地走上高台。
钱途面上难掩惊异之色,连忙解释:“确有这么个人,但他行贿是为了……”
“证据确凿。”罗大壮打断他的话,朗声道,“钱途身为州府官员,瘟疫肆虐时不思为民谋利,反倒私卖药方,故意拖延药材运送,致使百姓丧命。其心可恶,其罪当诛!”
他看向身后随从,“罪名已明,当就地斩决。来人!”
几名官府护卫立即上前,将钱途按倒在地。钱途看向台下,高声叫道:“陆公子——救我!”
可陆子溶已不在此处,台下百姓更不敢反抗知州的权威。罗大壮连催几声,护卫们不得不拔出了刀。
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已手起刀落。
远处,傅陵一把抱起昏倒在他怀里的人,四下搜寻一番,发现致尧堂的人正向这边赶来。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他抱着陆子溶走过去。
“你……你把我们堂主怎么了!”
堂众们见陆子溶昏迷,纷纷脸红脖子粗地指责起来。
“这不是上次任务要刺杀的那个吗?!”
“舜朝太子!就是他。他打晕了堂主,快拿下他!”
傅陵出门自然带了护卫,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致尧堂打架。他不接找众人的招数,转身钻进马车,将陆子溶安放在榻上,向后身后拦住,沉声道:“你们堂主受寒昏迷,你们若还有人知道这毒怎么解,大可过来拿我。”
众人皆是一愣,傅陵道:“不然的话,给他拿干净衣裳来。”
说着他俯身,一手在陆子溶人中附近点了几个穴道,另一手抓来火盆点上。
过去几个月里,他都待在凉州。既然无法根除「经年」,他便找来当地的大夫,学习了毒物发作时暂时遏制的办法。
他不通医术,几个月也只学了些粗浅的。这样做只能防止陆子溶昏迷更深,但必须速速将他转移到室内。
陆子溶受了点穴的力道,并未苏醒,而是狠狠咳了两声,昏睡中的人无法自控,一口鲜血染上了傅陵胸口。
傅陵的心猛地一抽。
“陆先生……”
他话音颤抖,想抱一抱眼前人,又嫌自己身上太凉。他用衣角替昏迷的人擦去唇边血迹,他很想用一吻清理干净对方的嘴角,却在即将贴上去时堪堪停住。
他用仅剩的些许的理智将那个吻落在陆子溶眉心。
“再这样下去……就算你会恨我,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回京城治病……”
他难得有片刻光阴与陆子溶如此贴近,却不得不很快收敛张扬的情愫,掩去面上悲痛,转身对拿来大氅的堂众说:“给他裹暖和了,立即送回堂里安置,多点几个火盆。找出他原本用的驱寒方子,先用药灌着,再唤大夫来把脉。”
有的堂众点头,有人却质疑:“你是堂主要杀的人,我们凭什么信你?”
傅陵没来由一阵烦躁,抓起那人衣领,咬牙道:“我给你们堂主点了穴,一刻钟后他便会苏醒,信与不信,自己看就是了。他是要杀我不错,但我毕竟……”
他到底还是松开了那人。这是陆子溶的手下,他不能这么不客气。
他毕竟,那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