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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着灯光下老人的面容,等待着她的下文。
“小齐啊,真的不考虑留在我这儿继续学一学吗?”
齐昀舒低头看着那只带着皱纹的手,沉默了会儿再抬起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下头的手机抽了出来,冲着她晃了两下。
孙静珠知道答案,即使惋惜也不再挽留。她叹口气,将付款码递到他面前,轻飘飘的报出个不算低的数额来。
李江燃看着齐昀舒毫不犹豫的伸手去点戳屏幕,位数随着动作附加,他想去拦他,想叫他再多考虑考虑,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衣角,屋子里就响起一声到账通知,甚至比孙静珠报出的数额还要高上许多。
“是多少就付多少。”齐昀舒同孙静珠同时站起身来:“谢谢您给我留着这么好的东西。”
“还有更多好东西给你留着呢,你不乐意要啊。”
齐昀舒转身过去,跟在孙静珠身后准备朝里屋走去。李江燃坐在原地,冷不丁被他伸手抓住肩膀,揪着蓬松的羽绒服从沙发上拽起身来,随着他一起往里头进去。
里屋比起外头而言,更像是个纯粹的工作室。没有那么多用于展示的陈设和物架,除了张宽大的桌子外就只剩下些用于收纳的柜子。整个屋子里散发着沉木的香味,一眼上乘的木料在开灯的瞬间被映出莹润的光泽。李江燃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看着孙静珠熟练的往角落的柜子走去,翻翻找找后抽出一大截各种颜色的丝线,另一手拿着个颜色不同的锦盒,将手头的东西全都放上齐昀舒面前的桌案。
“你自己做吧,手艺应该还在吧?”她笑着打趣,把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些算我送你的,边角料雕的,不值几个钱,不过配你那珠子,你自己看着用吧。”
齐昀舒礼貌的同她道了谢,从外头将那两杯没喝完的茶都端进了屋子里。孙静珠从里头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里外都同时重归寂静。齐昀舒看了一圈眼前的东西,最后从另一侧拖拽过另一把椅子,叫李江燃坐下。
“想不想试试编手链?”他从那堆丝线里头跳出几种颜色拿在手里:“绿白的给你妈妈,黑的送给你爸爸,红色给老人家,喜庆。”
“怎么样?”
李江燃认真看过他手头摆着的几种丝线,认真又郑重的点了头。
“我还是觉得,这太贵重了,你该留下来自己花。”
他拿出手机,摆弄几下,齐昀舒手边的屏幕就亮起光来。他侧眼一看,方才自己付出去的钱又被他依葫芦画瓢打了回来。
齐昀舒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两股分好的绿白丝线熟练的编出个头结来,沿着往下开始继续打着纹样。
他自顾自的编了会儿,一直编到过去大半。交缠在一起的两股颜色清丽明媚,有种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生机。齐昀舒上下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编歪编走样以后,收束好末尾,将玉珠和选好的装饰从尚未处理的另一侧穿过。
手链在眼前很快的成形大半,李江燃看着他将另一半编了个开头,编着编着就将仍未停止的双手转向到自己面前。
“手工的东西,自然没有金银打磨出来得贵重。但胜在颜色更好搭配,也更显得真挚用心。”
“都多大了,别信礼轻情意重的鬼话。”
他放慢了动作,示意他仔细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一点一点演示着编制的顺序,从头到尾都没抬过眼。
“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不用总觉得我生活拮据。再者说,如今我卡里的余额,甚至以后卡里余额能够达到的上限,很大程度都有你的功劳。”
“珠子是面子,手绳是情意。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李江燃满心都放在听他说话上,手上的教学像过眼云烟,齐昀舒把东西塞进他手里时,他还是一点都不会,只好捏住下缘防止它散开,好让自己得出说话的空闲。
“那你家。。。。。。”
“我妈那儿留了张卡,从有余钱开始就一直往里头汇,和那些比起来,这盒珠子就只能算我自己的零花钱少些而已。”
李江燃终于放心下来,他点点头,无助的向他求助,说没学会,得老师从头教。
“真不会假不会?”
“真的不会。”
两条线连同自己的手指被他一起抓紧,齐昀舒捏着他指尖,重复起方才的动作来,将每一缕丝线的去处都演示得清楚。
他懒得管真假,反正他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想趁机达到什么小念头,或者也只是自己多想,那些都不重要。
“看懂了?”他抬眼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就在你旁边,不会就问。”
办法的确并不复杂,只是寻常的编法,李江燃已经学会,捏住他即将松开的末尾,接着继续往下编完另一半散落的丝线。他能感受到齐昀舒正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他就是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悄悄地变了。
屋子里的暖气比外头更足,原本没有温度的玉珠在两只手的触碰下渐渐变热。几条手链一人一半,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成了型。齐昀舒掏出早就配好的盒子,一条一条装进里头,小小的聚光灯一打,玉髓醇厚温润的青绿质感如同三月最好的春色。李江燃帮他全都装进礼品袋里,收拾好东西同他一起走出房间。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门外冷风猛的往里一灌,李江燃浑身一抖,转过身去哆嗦着手替齐昀舒拉上了外套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