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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妈妈忽然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很痛苦的样子。听到这声音袁北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定睛一看,吊瓶里的药水已经一滴不剩了!他从床上弹起来冲到妈妈身边,抓住软管一看,那里边的药水竟然也已经流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袁北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慌乱之中只知道拔掉针头,而后拼命按铃。
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了,本该来换药的护士却并没有出现。袁北心里有些发毛,正准备去值班室找人的时候,一股隐隐的恶臭却钻进了他的鼻孔。气味有几分熟悉,有点像小时候死在地下室里的老鼠的味道。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死老鼠呢?他想着,却觉得那股恶臭渐渐的清晰起来,而且仿佛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一般。
袁北不可置信地顺着气味的源头望去,只见自己手里抓的那根针头正滴滴答答的往外滴着浑浊的液体。吊瓶里明明没有药水了呀!他一头雾水地盯着地面上那一小滩腥臭的汁液,猛然反应过来液体里丝丝的红色很可能是妈妈的血!
祁林的手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苍白如纸的手背上青紫了一大片,在靠近针孔附近的地方颜色尤为深重。仔细点看,就会发现手背青紫的地方向下凹陷了些许,低凹处还汪着一点发腥的汁液,像一只败坏的水果。袁北越看心里越是没底,难道是刚才药水滴得过快的原因?他不敢再耽搁,急忙放下针头,去值班室找医生过来看看。
刚走到门口,病房的门却突然开了,那个叫“李正敏”的中年医生领着一个实习生模样的护士走了进来。小护士似乎是个急性子,刚扫了一眼祁林的状况就尖叫起来:“怎么吊得这么快?病人会受不了的!”她说着横扫了袁北一眼,就急急走到病床边检查祁林的状况。
“李医生,您快看看!她这样……是怎么回事啊?”小护士指着祁林乌青的手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紧,是上一瓶药水吊得过快了。你换个针头,再给她打一瓶。”李正敏掂起祁林的手背看了看,语气很是淡然。
小护士虽然有些狐疑,可医生发话了,她也只好乖乖照做。拽着挂吊瓶的吊杆往病床的另一边拉去,准备换只手扎针。可她才拉到一半,李医生忽然挡下了她的动作:“还打那只手,不用换。”
“啊?”这回是袁北和小护士一同惊叫出声。就算是对医理一窍不通的袁北也略约知道,手背青紫成这样换只手扎针是理所当然的事。
“病人体质特殊,你照我说的做就是。”李医生声线温和,语气却是十二分的不容置疑。小护士哪敢违抗,嘴上虽没嘟囔,可一肚子疑惑全从她不懂得掩饰的眼神中流露出来了。
袁北倒没她的顾虑,一面揪着护士不让她继续在妈妈青紫的手背上扎针,一面质疑:“医生,妈妈这只手都这样了,继续打针真的没事吗?”
李医生和蔼地冲他笑笑:“怎么会有事?这青紫是因为你妈妈体内淤积污血快被清出来的缘故,当然要继续扎这只手。”见袁北仍是不信,他只好端起医生的架子,“小朋友,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李正敏在医院工作了快二十年,你妈妈这样的病例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再这样拦着只会耽搁她的病情。”
听他这么一说,袁北总算是将信将疑地放开了小护士。可这回却轮到小护士哭丧着脸了:“李医生,她手这样……我找不到血管……”
“你们这些年轻人哪!”李医生不满地摇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走到小护士身边,跟她比划了半天,又说了一堆袁北压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小护士这才试着将针头扎进了祁林的手背。本来在一旁揪心的袁北,看见妈妈在重新输液后渐渐变得平静安详的面容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是药方,你下楼缴费取药,一会你妈妈醒了就喂她吃。”就在袁北看着医生护士给妈妈做检查的时候,李医生忽然掏出一张药方来。
“妈妈一会就能醒吗?”袁北没有漏听他的每一个字,有些怀疑地看着没有丝毫苏醒迹象的妈妈。
“当然。你先去取药吧。”医生说着把他往门口轻轻推了一把,“这里交给我们,你就放心吧。小季可是这批护士里顶尖的。”他说完拍了拍小护士的肩头。
小护士听了表演,连忙转过头来,冲着袁北灿然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你放心吧!你回来之前,我在这里照顾你妈妈。”
袁北冲下楼,下午医院的人比中午要少得多,划价缴费取药很快就办妥了。他也不敢耽搁,抱着药急冲冲跑回了病房。一推门,看见妈妈竟然已经坐了起来,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好厉害的医生!袁北惊喜之下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妈妈,你好些了吗?”袁北说着,给祁林倒了杯水,又把要服的药放在瓶盖里递给她。“那个李医生挺厉害的啊!”
“李医生?”祁林皱了皱眉,一脸疑惑。
“哦,就是给你看病的那个医生,他姓李。”袁北解释道。
“哦。”祁林漠然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
“妈妈,先把药吃了吧。”袁北以为她还是不太舒服,连忙递上开水和药。
祁林机械地接过杯子和药,却只是捧在手里,两眼有些木然地瞪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过于专注的神情让袁北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是就连有阴阳眼的他也只能看见一面空白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