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趴在撵子里上药包扎,听了澹台青云的声音,便问:“是东诏的太子哥哥来了吗?”
澹台青云闻声,向御撵的方向欠身一礼,“青云见过女帝陛下。”
“太子哥哥不必多礼,朕有伤在身,请稍候片刻。”沈醉见了外人,立刻恢复了人模人样。
“陛下遭逢小劫,必有后福。”澹台青云彬彬有礼,一本正经。
“多谢太子哥哥吉言!”老太医手法果然好,蒙着眼睛处理伤口,又快又利落,还不怎么疼,沈醉就放松了许多,“他们这些笨蛋能在这荒山野岭中寻到朕,不用想,必是太子哥哥的功劳吧?”
澹台青云欠了欠身,“陛下说笑,本宫也只是尽己所能,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他说完,抬头,瞟了一眼萧怜,萧怜刚好背对着楚云城,对他挤了挤眼。
虽然他们两个谁都算不出沈醉的命格,可想知道她在哪里太容易了——问胜楚衣啊!
再看风涟澈,一双眼睛,正如两把冰凉的刀,落在他身上,立刻刚刚飘起来的彩虹泡泡,又都噗地被戳破了!
——
洞中,墨少商等几个人带着兵,一脚踏进去,便是血腥气和野兽粪便的味道扑面而来,每个人都抑制不住的一阵恶心。
那洞中,除了无处下脚的遍布鬣狗尸体,还有一条极长的蟒蛇残骸,血肉被啃噬殆尽,只有血色斑驳的骨头,一直蔓延向洞的深处。
他们那个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陛下,就是踏着这条路,带着大皇子,活着走出去的!
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秋雁回自幼行军打仗,所见颇多,见了那蛇尸,道:“鬣狗食尸且欺软怕硬,通常不会招惹这么大的家伙,这东西该是死后又被分食的。”
洞内一阵寂静。
那么,是谁杀了这条巨蟒?
萧清辞不合时宜地一笑,黑暗中阴阳怪气,“该不会是咱们大皇子殿下干的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慕水苏轻掀洁净的衣袍,走在最后,鞋尖轻踢鬣狗尸体。
这些尸体上,伤口均非致命,也没有内力震伤筋骨内脏的痕迹,可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费解。
其实,无非是鬣狗尸体中被冷山玉凝结成冰的血液已经凝固,尸体的温度又升至与洞内相同,所以若不仔细深究,已经看不出确切的死因罢了。
此时,洞内深处,已被火把照得雪亮,墨少商用长刀拨了拨缠绕在石壁上的藤蔓,“陛下所说的果子,该是这藤蔓所结。”
那些藤蔓,不知为何,已有些干枯的迹象,叶子都垂了下来。
秋雁回招呼人,“来,上!连根拔了,既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就全带回去给太医院研究。”
慕水苏环顾四周,“世间万物,必相生相克,毒花毒草三步之内,必有解药,想必这藤蔓的果子若是极阳极热,那周遭也该有至阴至寒的东西能与之相制衡。”
秋雁回一拍脑袋,“对啊!还是苏苏聪明,来人,将这洞里所有东西都搬回去给太医院!”
这一折腾,动静非小,有副将过来问,“将军,洞口的尸体要搬吗?”
“尸体搬什么,不搬!你傻啊!”秋雁回拍了副将脑袋。
“慢着!”慕水苏看向那具巨蟒的残骸,“这个带着。”
萧清辞踢了一脚蟒蛇的骸骨,“这玩意能长这么大,难道与那藤蔓有关?”
慕水苏眉梢一挑,“你说的对,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蛇乃是冷血阴寒之物,靠的是外物调节体温,而那果子,若是能让大皇子体灼如烧,必是至阳至热。它平时自身的热量无法散发,便依赖蟒蛇的寒凉来降低温度。”
萧清辞揪下一片有些枯萎的藤叶,“所以,这二者相生相克,相辅相成,那蛇靠吃了这果子,才突破身体极限,长到这样大小。而这藤蔓,也靠依附蟒蛇冰凉的身体而在这里存活下来。故而,蛇在,则藤蔓茂盛,蛇死,则藤蔓干枯。”
秋雁回的手臂啪地搭在慕水苏肩头,“哎呀,我就说咱们苏苏冰雪聪明,心细如发,果不其然!”
慕水苏不动声色,将他肩头的手拎了下去,弹了弹肩头的灰,“冰雪聪明,说的是女子!回去多读读书。”
洞中,只有墨少商,一向不爱多说话,他指挥着禁军,连根拔下一株藤萝,连带着数丈长的枝条,七七八八收好,又带了洞中的杂草,蛇骨等等,众人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再没有旁的特别的,这才出洞去复命。
此时,那洞口短短十余步的路,鬣狗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
这条路,从周围打斗的痕迹来看,沈醉背着一个孩子,凭一己之力,应该曾经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有余,一想到这一点,几个人不由得都有点心疼。
慕水苏脚步稍慢,走在最后,又回望了一眼光线渐暗的洞穴,之后干净的鞋子踏着干涸的血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