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以说但是,赵玖的迟疑和犹豫,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否决了这些建议,他其实是做好了在不得已情况下,采取这些强力措施得准备的。
他也相信,在这种战乱状态下,在朝堂经历过白马-绍兴之变的清洗下,在强大御营军队的镇压下,真正的富裕阶层也好,中产之家也罢,都会忍耐下来。
甚至,这位官家都有了必要时针对一些东京-南阳-扬州权贵富豪搞株连大案,针对性抢劫的阴暗心思。
然而问题在于,那些,全都是不得已下才会选择的最终方案。
赵玖身为执政者,是希望守住一些底线的,是希望用更细致、更巧妙、更圆滑的手段,来聚财北伐……这就是最新一期邸报出现那些内容的缘故了。
不过回到眼前,这一次,随着徐兢的一句话,赵官家真的是有了开无害金手指的感觉了。
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刚刚顺势想起的这些东西,普遍性是来自于工业革命前,中世纪结束后那个时间段内的一些制度创新……这些东西,不需要工业革命后的强大生产力做基础,但却又绝对超出中世纪范畴,而且多是制度上的创新。
所以,这些想法,恰好是能够对处于中世纪盛期大宋产生拔苗助长作用的好东西。
只不过,以赵玖普普通通工科狗的身份,对类似事务就算是知道一些,也肯定不多。
皇家资质商品化;
海标旗;
印押税;
北伐彩票;
海贸公司制;
北伐国债;
超额田产税;
皇产公开拍卖。
依然是四月初夏,上午时分,有些闷热的后宫石亭内,因为赵官家催促吃了好几个桑葚以至于嘴角染了色的首相赵鼎将手中纸条放下,然后神色复杂的坐在原处,久久不言。
非止是他,旁边的枢相张浚、都省副相刘汲、枢密院副使陈规、御史中丞李光、户部尚书林景默、工部尚书胡寅,情状基本类似。
这倒不是说赵相公这些人不懂这些字说什么——这是国家大事,对面的赵官家又不是来装逼的,后者已经将自己绞尽脑汁做出的详细解释一一写清楚了。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对面这些人才会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说?”
可能是怕自己整出来的这些又会因为一些很幼稚的原因被否决,所以赵玖难得没有了往日的那份从容,而是出言忍不住催促了一下。
“官家莫非是天授之才吗?”坐在石凳上的张德远第一个展颜回应。“如印押税这种巧思,着实让人惊叹,还有彩票……”
赵玖难得展现出了一丝得意之色,但旋即习惯性肃容。
印押税其实就是印花税,只是大宋除了盖印外素来有画押的传统,所以改成了这个更加符合时代的名字。
而印花税的具体意义其实很简单……民间买卖,到达需要订立合同的程度后,无论是买卖房子、田产还是大宗货物,又或者是私人借贷,都可以找朝廷来盖个章、画个押,但是要交税。
最少一贯,多了按照货物价值份额,千分之一来收,双方一起交钱。
这个税的妙处在于,它不是强制性的税收,而是自愿的税收,而且巧妙的避开了底层赤贫百姓。
毕竟,真正有资格去定这些合同的,都不会是最底层的百姓。而偏偏这些老百姓,尤其是购买一方的老百姓为了确保自己财产的合法化,往往会主动要求卖方和自己一起来让官府盖这个印,画这个押,以确保交易的合法化,也避免将来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试想一下,你在东京花一百五十贯买了一套准备安家的宅院,准备传给儿子孙子的,一百五十贯都花了,还不舍得那半贯钱……按照市价是三百七十文……去要一份有官府大印的合同,来进一步确保你对这个大宅子的所有权吗?
便是再饶上一小份贿赂又如何?
有官府大印和没官府大印,三方合同和两方合同,给人的安全感是不一样的。
以这年头老百姓对官府权威的迷信,他们应该很乐意,上赶着来交这个税。
确实是个巧思,而且绝对可行!
另一边,就在张德远盛赞印押税的时候,户部尚书林景默也在内心给印押税下了一个定论。
不过,林尚书与其他人不同,他是公认的内秀,不仅是对印押税下了定论,却还早早的察觉到了赵官家今日给的这张纸的本质,并适时对在场许多人的心境有了猜度。
且说,赵官家花里胡哨的搞了很多东西,但本质上无外乎是三大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