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珪脸色一变,仍没有出声。
宋玠回头看了看他,犹豫数息,对辰恭道:“……陛下也知道,臣这弟弟,不成大器,是臣,自幼得父亲重用。若按陛下所言,臣心中生怨,未必会做出什么。陛下若恨臣,不如杀了臣,也给这不争气的,开开眼界!”
“一死了之,便宜了你!”
“臣之生死,但凭陛下决断。”
“——若朕不要你死呢?”
“陛下圣恩,臣不敢死。”
“——若朕要阉了你,留你在身边,做个端茶送水的太监呢?”
这一回,宋玠脸色也变了。但他快速低伏下身子,口中仍道:“既为臣子,自然任凭陛下驱使!”
“哈!”
“——陛下!臣之兄长体弱,恐难受此刑,臣愿代兄长受之!”
“哦,诚王。”辰恭再次将目光转向他,“方才也在外头跪了许久。听说诚王,从前断过手足,不知此刻……感受如何啊?”
他一开口,就掀了当年兄弟反目的旧账。宋珪到底始终心中有愧,却碍于局面,只得硬着头皮道:“谢陛下关心,臣……无大碍。”
“既然如此,你要代兄受过,朕不拦你。”辰恭说罢,抽出腰侧宝剑,当啷扔在他脚下:“不过,罚你和罚你兄长,略有不同。你与朕仇怨不深,杀了宋玠,此事就算完了,往后,朕也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领命
宋珪双手捧起剑,看着清泓如水的剑锋,又看着自己的皇兄,半晌,没有动作。
入宫前——早在孟王宫的时候,宋玠就提醒过他,辰恭生性阴冷残酷、六亲不认,他们此行必受百般羞辱,要做好准备,不可忘形。
但是,“杀兄长”,终究是他的梦魇。
就如同生死边缘走过一遭,有些人从此视死如归,也有些人从此贪生怕死;就如同亲手杀过了人以后,有些人从此杀人如麻,也有些人,从此连荤腥都不敢再见。
宋珪秉性细腻温顺,只是言行笨拙,不堪多年冷落、多年奚落,心有不甘、有怨憎、有恐惧,操过刀,下过手,唯一次而已。
他是后者。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视野边缘浮起一圈一圈的黑。皇兄似乎正在转头看他……喉间有血、眼神惊怒!
他大喝一声,反手自刎!
“好了!”
——随着辰恭一声喝令,竟有暗卫从各个角落里涌出,为首一个,出手如电,已经攥住宋珪剑锋,再不让它前进一分。
宋珪已经傻了,被人夺下剑,几乎不自知。
宋玠长出一口气,复又跪在辰恭脚下。
辰恭笑道:“怕什么呢?你们若是真心投诚,朕,怎么会如此羞辱你们呢?”
宋玠道:“陛下宽仁,臣自然不怕。只是,臣这弟弟是个死心眼,臣怕他……真来杀了臣,往后回想起来,恐要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