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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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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歆儿讪讪的道:“不过是一件小事,居然还让你抬出一堆大道理了,这也太会虚张声势了。”

魏溪道:“没法子,我们这些武将世家最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比不得娘娘,明明是芝麻偏偏喜欢说成西瓜,到头来还要冤枉民女把西瓜错认成了南瓜。”叹道,“世人误我,兵遇到秀才,才真是有理说不清啊!”

郑七七顿时捂着嘴偷笑起来,连穆太后也被逗得展了颜,问她:“哀家在宫里的的确确听说魏家将灾民们安置得十分妥帖,想来是你家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如说来于哀家听听。”

魏溪屈身行了礼,笑道:“其实外面流言也传得□□不离十,只不过,里面还有些细节不为贵人们所知罢了。”

穆太后招手让人给魏溪奉茶,听她道:“娘娘久居深宫,不知道宫外的物价也是常理。就拿绣品来说吧,一般绣庄或者成衣铺子都只收成品。衣衫的布料有分别,是否染色,是否绣花,花样大小,针法疏密,绣线的品质还有最为重要的绣工都会影响最终成品的价格。一块帕子,哪怕只是绣了几片兰花叶子,可能也比一件粗麻罩衫来得贵。因为帕子的布料是缎子,兰花是金线镶边,绣工用了双面绣,针法细密,绣线色彩浓淡相宜,这样的帕子哪怕就巴掌大小,那也比一件粗麻的衣衫贵重许多,堪比天上地下。”

“因为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故而我家专收绣花图样还有木工家具。绣花的纸样,绣线、绣布,哪怕是一根针呢都是我魏家所出,绣娘们只要全心全意的扑在绣工上,除了绣花,什么都不用管。她们的吃穿用度全部都是魏家提供,哪怕是晚上绣花需要的灯油也都是魏家库房出的。木工同理,吃住都是魏家出,家具的木材、工具还有涂料全都是魏家提供,他们只需要按照图样将家具做出来,不管有没有雕花,雕刻是简单还是复杂,只要做出了成品魏家全盘接收。只不过,价格与成品挂钩。外面一套观音送子拔步床作价两百两,我魏家出一百八十两,不为过吧?”

“当然,也有人不卖于我魏家也行。所有的木材绣布,包括你在魏家的吃住饭食全部都折价,付了银子后,你尽管将成品高价买与他家,魏家绝对不阻拦。一顿饭,有肉折算是多少铜钱,没肉的那一顿是多少铜钱,每日的住宿费是多少,我给你提供了住所提供了酒扫,这些都是要银子来付账的,我魏家虽然爱做善事,那也不能白养外人不是,否则那不是为善而是为恶了。”

郑七七问:“这又是何故?”

魏溪笑道:“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鱼!你养着他,能够养到什么时候去呢。有的人不愿意受人恩惠,愿意用自己的双手换取银钱,这种人值得尊敬。可是世间还有一种人,你白给他吃白给他住,久而久之他就如同跗骨之蛆,以为你活该为他操劳,养着他供着他,稍有不顺意就说你家苛责他。”

王霖终于出声:“那不就是养了个白眼狼么!”

魏溪点头:“一种米养百样人。所以,我们也只能劝导灾民们,自力更生自己救自己了。那些人在我家住着,不会绣花的人有老人教导很快就能学会,会的人有过来人指点迷津,手艺也会越来越精进,这不是免费的师傅吗?日后出去,卖出的东西作价更高,不是一举数得吗!”

她摊开双手,很是无奈:“我家真的穷,皇上把我家药铺好的药材都搬空了,很多铺子别人要买药都没有好药材,还要养这么多人,我家怎么养得活!”接着又看向胡歆儿,笑道,“相比之下,我家不如胡家,胡家才是真正的大善之家。宫里有贤妃娘娘为皇上分忧解劳,宫外胡家上下一心,全心全意为灾民付出,不求回报,堪称大楚最为慷慨的大慈善家了!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穆太后哭笑不得。

胡歆儿方才直接挑拨穆太后对魏家的矛盾,转头魏溪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夸奖胡家为大楚顶尖世家,这不是踩在了穆家的脑袋上么!

穆家有穆太后坐镇,你胡家的胡歆儿算什么?皇后都不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妾而已,敢跟穆家别苗头,找死么!

朝安殿中,小朝的臣子们静静的听着掌事宫女复述康雍宫的一幕,最后一句话落音,秦衍之扑哧的笑了出来:“没想到魏家又出了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诸位大臣干笑的干笑,不屑的不屑,皇帝咂嘴道:“爱卿啊,你们说说看,我朝每年都有灾情出现,士农工商,其他还好,农工这两项民众最多,遭灾后损失最为惨重的也是他们。朝廷年年救灾赈灾,广开粮仓,到头来最穷苦的人依然是他们,甚至年年灾地都有数不清的饿殍,这是何故?”

这事归工部管,工部侍郎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下上前,斟酌道:“皇上,依照往年的统计来看,影响粮食产量最大的灾荒是水灾和旱灾。水灾是水提年年都修,近几年工部涉入修堤之中,倒是缓解不少。只是十里长提毁在蚁穴,非人力能够解决。再有旱灾,这是天灾,没有水就没有粮食。农民租地,要先交给朝廷五成,再给租户三成,余下两成换上七口之家基本都是饱一顿饥一顿。哪怕不是灾年,他们也大多困苦不安。”

户部官员补充道:“依照户部对各州县的户名统计来看,农民的儿子依旧是农民,祖祖辈辈都在一块地上耕种,穷的人一直穷,富人一直富裕。一旦遭灾,富人哪怕只有一口人,因为有百亩地,拿的救灾粮食自然也就是百亩。同理,农民没有地,得到的灾粮也少得可怜。”

秦衍之道:“也就是说,朕的赈灾银子都落到了那些为富不仁的租户手中了?”

这个谁敢回答?做官的,大多有地,有地的官员也不可能自己种地,自然都是租出去。他们谁回答了,不就是等同于说自己为富不仁了吗?

秦衍之又道:“朕的天下其实不是朕的,每一次赈灾其实不是赈了真正的灾民,而是灾民头顶的租户?他们耕种的每一块土地也不是大楚的土地,而是诸位大臣,世家,豪绅的私产?”他歪着身子半靠在龙椅上,淡淡的笑道,“原来,朕是个空头皇帝!”

“皇上!”

秦衍之看着跪了满殿的臣子们:“朕守着的不是朕的天下,而是你们这些臣子、世家、藩王的天下啊!”

呼喊之声在朝安殿中此起彼伏,跪着的臣子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小小的火灾,一群吃白饭的灾民怎么就引得少年天子发出国不是国的感慨呢?是哪里出了错呢?灾情不是年年都有的吗?朝廷年年掏银子有错吗?赈灾,官员们的家也是家啊,被水淹被雪埋,难道他们就不能上报申请自己该得的赈灾银子吗?

臣子、世家、藩王!大楚不就是这三类人组成的吗?

皇上是要与天下为敌吗?

此时,触觉敏锐的积年老臣们有种错觉,好像,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少年,在这短短的半年中有了不为人知的变化,变得……偏激、疯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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