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
……也许以后她也会遇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也会在某一个瞬间为他怦然心动。可是,她内心深处一定是会记得路景澄的。
她没有见过后来人十七八岁的模样,但她见过十七岁的路景澄在烈烈朝晖中逆行的模样。所以她此生偏爱路景澄,是有道理可辩解的。
因为她这一生只有一个十六七岁,她在她的十六七岁遇见了十六七岁的他,就像青春一生只有一次。
当年年纪还小都不成熟,把握不了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在那段感情中,她始终处于低位缺乏安全感,路景澄他的故事又太复杂,而且彼此家庭差距太过悬殊,最后让那段感情以分手而告终。
总归是热烈地爱过,尝试过也是真的不般配,不算是遗憾,算是一段挺耐人寻味的故事。
她早已抱着一种无论如何感谢经历的心态。毕竟人要学会放过自己,生活才会想它要不要放过你。
只是舒微万万没有想到路景澄会来找她,不知到底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一点请求。
舒微站在原地犹豫了良久,才点点头答应,迈步走下楼前的台阶。宿舍楼前的灯光稍暗,博士生宿舍又是多年的老建筑,舒微留意着脚下大理石台阶上凹陷的小坑洼。
一只冷白如玉的手掌伸过来想要轻扶着她,手腕削瘦掌心薄宽,手指修长笔直,一如当年。
记忆的闸门被突然打开,过去的事情如潮水般侵袭涌来。
大三上学期有次她和欣菲兴致冲冲地报名参加演讲比赛,她穿了正装和买来就没有穿过的高跟鞋。演讲比赛的教学楼门前台阶很高,开始来参赛的时候是一层层上台阶,没感觉有多么可怕。
参加完比赛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从上往下看着二十多层的台阶萌生出恐惧。最后和欣菲两人磨蹭着好几分钟才如乌龟般慢腾腾地走下来。
事后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讲给路景澄听,初赛后面的半决赛和决赛都是他来接她的,扶着她一点点下楼梯,两个人还开玩笑,舒微喊他“小路子”,路景澄拿她没办法。
后来雨天和雪天,一起去餐厅吃饭,理石地板积水很滑,路景澄都会这么护着她。
舒微望着这只骨感好看的大手,愣住两秒,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火。
她都已经习惯了雨雪天餐厅地板滑,习惯了穿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赶时间。他呢,时隔五年再次出现她的生活中,朝她伸出护扶住她的手臂,这实在很没有必要。
舒微纤细高挑的身形略移,轻飘飘地绕过路景澄的手掌,稳稳地一步步走下几层台阶。
路景澄只好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臂,随意地垂放在身侧,失落感从微蜷的指尖蔓延至全身。
两个人并肩步调缓慢,沿着宿舍门前的道路往前面走,彼此都沉默不语。
身边是久违的雪松木质香,夹着一点点远远的柑果香,他还在用当年用的那款香水。
“上次高子渊婚宴,在门口想等你说话,有别人在就没说。”
路景澄沉吟很久才幽幽开口,嗓音在相对热闹的夜里似清凉的沉沉月色。
舒微不知路景澄的内心想法,她说话的声音极浅:“婚宴开始前沈游说回校顺路捎我回来……”
路景澄听见“沈游”这个名字轻皱了下眉心,他挑了挑唇角笑说:“我去了你们学院,不过应该是下午最后一节课,没见到多少人。”
舒微点了点头,礼貌客套地问了句:“你来燕大开会?”
看见他一身相对正式的着装,手上还提了个燕大的纸礼袋。
路景澄说是,又挑起话说:“就在你们学院旁边的会议楼。”
舒微想起来了下午经过会议楼时,看见门口进进出出的学者,应该就是他来参加的学术研讨会吧。
她没有继续回答,心里只感觉眼下十分尴尬和诡异。为什么和路景澄无聊话家常似的,也后悔刚刚在楼下为什么要在一念之间选择答应他。他们分手多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聊的。
“微微。”
路景澄忽然侧身看向她,话锋也与刚才截然无关,如同当年一般喊她亲昵的名字。“我知道……五年…太长了。”
后一句他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隐忍和悲恸。
舒微闻言微怔,眼前的路景澄是令她有些陌生的,与印象中那个骄傲耀眼的他有很大的出入。
她不由想起那日在婚宴酒店门口,沈游和他说的话,是太厉害了,他研学交流的学校在东海岸,硕博连读的学校是后来凭本科成绩还有面试申请到的,四年读了五年的书,而且那所学校答辩通过率很低。
回校的路上沈游说路景澄是天才,做什么都很擅长顺利。大家好像都是这么评价他的。但是她看过他书房的那些书,知道电脑中数不清的实验文件和资料,以及他当初做SRT那一年熬的那些深夜。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看起来轻轻松松地就能得到别人求而不得,或者久求方得的东西,好像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