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苦笑着摇头,她擦了擦唇角,气息越发微弱:“表哥,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落尘摇摇头:“表哥,你带我去浮山吧,浮山有能给你解毒的药。”
“解药在浮山?”
“嗯,我相信你一定试了很多种方法都解不了这毒药吧?这毒是我制的,毒性很强,我若再不去拿解药给你解毒,你怕是时日无多了。”
陆穹衣疑惑地看她一眼,似有些怀疑:“我的毒不妨事,我现在用真气为你护住心脉,待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去吧。”
“我的身子没事。你的毒却不能再等,否则毒发,有解药也没用了。”
他沉吟片刻:“那好吧。”
次日清晨,陆穹衣带着落尘回了浮山,一路颠簸,落尘的脸色越来越差。她这一路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陆穹衣一直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惨白的脸,他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到从浮山回去,他一定找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她会很快好起来,然后穿上最美丽的嫁衣,成为他最美的新娘。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的头护在自己的胸口,真挚地承诺着:“小尘,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她靠在他怀里,渐渐睡着,睡梦中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口中一直念念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心……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抛下,包括自己的亲骨肉……”
他听得满心绝望,现在的她已不止灵力耗损过度和伤心过度那么简单,她已经了无生息,如同秋之落叶,日渐干枯。
自梦中醒来,落尘发现自己回到了裘叔的家。自从她和宇文楚天离开,这间房已经空了很久了,绿色的爬墙虎爬满了青墙,年少曾经荡过秋千的葡萄架也已经枝繁叶茂盖过墙顶,只可惜,当时的人已不再。
陆穹衣命人将房间收拾整齐,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午后,陆穹衣端着一碗血燕来看她,推开门,只见她一身红衣如霞,正坐在妆镜前理着长发,描眉扫鬓,涂抹胭脂,镜中的她有了颜色,也仿佛有了生气。
“小尘,吃点东西吧。”
“我什么都不想吃。表哥,你陪我去山顶一趟吧。”
“你的身子……”
“已经好多了。”
她真的很想去山顶,想再去看一眼那山巅的美景,看那远山迢迢,烟云无际。
陆穹衣看看她无光的黑眸,她现在的身子如同浮尘之沙,随时可能飘零,真不知她还能不能走到山顶,但见她坚持,他也不想让她失望:“好,我背你上山。”
“不,我自己上去。”
走到夕阳漫天,落尘终于站在了浮山之巅,红纱裙迎风飞舞,如同万年不灭的烟云。她站在崖边,耳边有风声吹过,可是她却已经听不见了,只是俯瞰着浮山的一切。
薄雾初散,风雨刚歇。落尘独立山巅,望着前方一片苍茫。
她刚要向前跨出最后一步,忽然听见陆穹衣的声音:“小尘!不要!”
她对他回眸,扯出无望的笑容:“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骗了你,我从来只制毒药,不制解药,所以我给你施的毒,我解不了……你会怎样对我?”
陆穹衣顿时面无血色地退后一步,任何人想要杀他,他都不会难过,毕竟他也是满手血腥的人。在江湖,血债总是要血才能偿还,可他从未想到落尘想要杀他。就算他中了她配制的毒,他也以为她终究会给他解药,毕竟他以一颗赤诚的心在爱着她,她即便不能回报相同的爱,也一定不会置他于死地。
可他错了,他太低估了宇文楚天在落尘心中的地位,他也太高估他自己了。
“表哥,如果你能看见他,请你帮我转告他,我不恨他,我只希望来生再遇见他时,我们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小尘!”他一时失神,等到反应过来时,落尘已经跳下悬崖。
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她却先他一步,一脚踏向空无的苍茫。他就是那么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纵身跳下万丈悬崖,她宁愿选择粉身碎骨,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妻子……
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他却忽然很想笑,尽情嘲笑他这可笑的一生……
“小尘……”那一声恍如梦境中的呼唤随风而来,她茫然回头,正看见宇文楚天朝着她跑过来,可是太迟了……
在天旋地转间,她看见陆穹衣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见宇文楚天飞身而至悬崖前,她还看见魏苍然抱住宇文楚天,阻止他追随她而来,她还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那张与她七成相似的脸,让她突然就有了不舍,她还从未叫过她一声娘亲。
身体在空中下坠,一串眼泪滑落,跌入彩云间,想起过往的种种,她油然而生不舍。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去惩罚他?如果他刚才再快一点,如果他再跑得快一点,能抱住她,她会不会原谅他,会不会再迷失在他编织的谎言里?
身体被悬崖上嶙峋的怪石穿透,割裂,一身红色的纱衣被血染成了更加鲜艳的深红,就像她梦中的嫁衣。
最后,她被一片冰冷的水包围,她无法呼吸,任由自己下沉,血将水染成红色,一片片鲜红的水花将她吞没。
此后,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