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铺子早已下了门板,只一个伙计睡在前头守店。
听说宫里东家来了,后院里钱掌柜一家忙都迎出来,重又点起店内灯火。
永嗔也不是头一回儿来这儿了,熟门熟路往隔壁棚里的花房走。
钱掌柜见主子这次脸色不对,不像往日总带点笑模样,不禁心里惴惴不安,趁永嗔走在前面,拉着莲溪,杀鸡抹脖子得使眼色,求个明白。
莲溪只摇手,要他不可乱说话,与祥宇一同跟着永嗔进了花房。
花房里的灯是通夜亮着的,要催着花开,虽是隆冬,这花房里却是四季的花儿都有了。
正中间的大壁灯底下,用离地半寸的圆木托摆着两盆君子兰。
亭亭玉立的花茎上打了十几个骨朵,底淡黄,边橘红。
永嗔就弯腰去数那花骨朵,见左边那盆十三朵,右边那盆十四朵。
合起来恰是太子永湛今年的寿数。
永嗔道:“好好装起来,今晚送到宫里去。跟我一路回去。”
莲溪答应着,“我这就去找钱掌柜。”说着出了花房。
永嗔就负手站在百花中,望着满眼姹紫嫣红出神。
他忽然问身后的祥宇,“我今晚这么跑出来,是不是很不应该?”
祥宇本名赵长吉,是永平侯府三房嫡出小儿子。
他跟莲溪跳脱的性子不同,是个沉稳端厚的。
平时永嗔不问他,他也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因见问,祥宇沉默了片刻,直接道:“您今晚僭越了。东宫毕竟是东宫。”
那是半君,又是兄长。
以永嗔今晚的态度,抓起来打顿板子都说得过去。
其实打板子永嗔倒不怕的,他这会儿只是懊恼,怕伤了太子哥哥的心。
往蔡师傅家门那一趟,让他明白过来,他其实是自己心里难过,又无能为力。
至此才真正懂了蔡师傅当日的话,“凡事有心不够,还需有力”。
这一遭,是让他嘴里冒血腥气的教训。
一时钱掌柜把那两盆君子兰妥善装好,用裹了棉花的木架子套住,绑在马车上。
永嗔心里有事,只牵着马慢慢走。
天桥上还零星有几个摆摊的小贩,桥底却是一家百年老药店“润生”,专做养生调理的药丸,药方都是家传,药效比宫里太医院的还要好些。宫里召了几次,其族里只不应召。
药店正要打烊,永嗔便进去了。
不一刻永嗔又出来,这一回就径直回宫了。
毓庆宫里,太子永湛还在书房等着幼弟。
久等不见人,太子难免忧心,因摆手让服侍的众人都退下,独自静一静。
苏淡墨退出惇本殿,就见永嗔身边的大太监常红弯着腰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