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怕引人注目,事先自毁三根筋脉,从十二出头的年纪做起,且无稚儿心性。
但锋芒难盖,必进遥指峰。
趁着休忘尘规规矩矩修炼的途中,望枯也得空推算——时下与天元年差了整整四百三十年。
十二峰遍地是生人,硬要说何人最知悉,便是还未开聪智、唇红齿白的兰入焉。她为下凡上神,打遍宗门无敌手,颇有路清绝那恃才放旷的意思。
她不时就寻休忘尘这眼中钉的麻烦,休忘尘总会装傻充愣,一次让她赢个够。兰入焉目中无人,但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知道休忘尘是有意逗弄她,这才将他记恨在心。
但休忘尘既然改头换面地再活一次,为人处世就多了些懈怠。平日最喜坐在百年后不见踪影的遥指峰藏书阁里,但凡伏去了瀚海书卷里,便是一旬不起。
望枯则会试着“操纵”娪,蹑手蹑脚趴在他身后偷看。
上到天文,下至地理。
碰着人文景致的图解,休忘尘还要琢磨三杯茶盏的时辰。
可依照望枯看来,休忘尘未看三百遍,也至少有三十遍了。
——是当真喜欢,还是装模作样?
不过也好,休忘尘每每专心致志了,防备心便会大打折扣。
望枯百无聊赖,躺不得,睡不得,只会带着娪共找本书解解闷。
而《雾岫表》也在其中,顶在旋处,可知份量很轻。
今时晨昏,望枯看入神了。不曾想,一股凉气顺着背脊攀爬。
“娪。”
像是呼一口气的捉弄。
望枯也为之一颤。
休忘尘好似在笑:“什么让娪看得如此入迷……噢,《雾岫表》啊。”
“过来,”他轻瞥一眼,再单手将“她们”抱在膝上坐,“看中哪一人了?”
“望枯与娪”一并垂。
——“看中”之词太过轻慢。
休忘尘十二岁已有逛遍红园的模样:“无妨,娪看中哪一人,都无须娪亲自动手,我来替你摆平。”
说是问,是休忘尘的嫉妒之心太过,“娪”仅是多看一眼,便在盘算着如何将这《雾岫表》里的人“赶尽杀绝”了。
本就寥寥无几的“登仙人”,如今又因休忘尘使绊子,而死的死,伤的伤,归隐的归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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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休忘尘此心无垠,更谈不上“爱”。
仅是将“娪”当作他的私有物。
便不可跳出他的掌控之中。
也正因如此,“望枯与娪”被封存在木匣子里,鲜少被休忘尘再拿出来了。
……
直到休忘尘将“娪”拱手让世之前,休忘尘只有两次带“她们”重见天日。
业已阔别两年之久。
第一次,天星斗转,休忘尘好似依旧沉湎在蛊山那片灰蒙蒙的天穹下,才为“她们”的再次问世,选了个静默如水的夜里。
他坐在最高的梢头上,树下倒着瓶瓶罐罐,为“娪”盖上一层白绸所制的衣裳,朦胧了四方。
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