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时候于某一些事,宗寿算得磊落。
此时此刻,承认爱重吉了,便是这么一桩事。
虽爱重有深厚与浅薄之分,但无关紧要,紧要处实则在爱重的有与无之分。
“有”之后才能区分浅薄与深厚,浅薄才能变为深厚。
如此浅显的理,丛柏知,宗寿更知,但他依然承认,不是向丛柏承认,是向他自己。
有何不可承认?难道因为女郎不爱重他,他便自欺欺人式的不承认?
那未免太过可笑。他宗寿何时会因旁人意愿而决定所思所为?
宗寿如此认知,自然不会因丛柏的只言片语恼羞成怒。
不过仍是轻瞥一眼丛柏,又另给他派了桩差事,谁让他大言不惭,却偏偏没事先替主子分忧。
“答得甚好。你既如此知我心,就去桑柘园外候着吧。何时那些女子离了,何时再回。”
“是,奴定替少君分忧。”
丛柏不是憨的,哪能真枯等贵女们离开呢?该早些请贵女们离开才是。
他没有直接去到桑柘园,反先去寻了庆华阴,借由侍女之口隐晦向庆华阴传达了宗寿今日早早回府的缘由。
与之同时又遣仆从去寻府中养马奴,命他们事先给贵客的马儿多喂些草料。
两事都有了回应,丛柏才大方去了桑柘园,他并不入内也不让守园婢女通禀主子,只像个护卫似的守在院门外。
他这举动奇怪,守园婢女们观察了会儿,实在是纳罕得很,正要去禀告绿衣,就见不远处走来一群侍女。
不是平阳侯府的侍女,是贵客家的侍女们特寻自家贵女来了。
丛柏见状,吩咐守园婢女,“待会儿贵女们离了,且去禀了吉了主子,只说少君之后会来看望。”
“是。”
吩咐完,丛柏赶在侍女们近前时从另一侧离了桑柘园,他得尽快回去禀告少君啊。
守园婢女们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暗想,不愧是少君身边得用之人,行事真让她们看不透。
丛柏一番为主分忧,使得贵女们欲在日暮西沉后离开桑柘园的设想落了空。
申时末,连同云鹂与舒雁在内,女宾们先后着乘马车离了平阳侯府。
除个别贵女有几句怨念,其余多是感慨宗寿用情至深,竟因着她们吃味了,还如此“小性”的不愿她们多留。
若不是亲历,她们哪里会信宗寿这般男子面对心爱女子也是个常人,会妒会怨。
而这在众女看来,非但不是缺点,反还为宗寿本人增添了几分光彩。
没有缘由的,许也有缘由的,志在四方又耽于情爱的男子会更得女子青睐,甚至偏爱。
耽于情爱不是声色犬马,女子们许仍是希冀能得一有情郎。
情之一字,被她们看得重之又重,归咎根本,仍是可得的太少。
作为亲历人之一,吉了没觉出宗寿的情深,只觉出他一以贯之的霸道,看似不蛮横,实则不容人拒绝。
情?许是有,可有情他也是宗寿啊。
酉时初刻,桑柘园树下,宗寿立在吉了身侧,往她的妇人髻上插了一支黄梅玉笄。
他知吉了喜爱黄梅,得了极品黄玉后亲画了式样,特寻巧匠制成了这么一支玉笄。
不知是玉笄的功效,还是髻的功效,宗寿竟觉女郎比先前双髻时更美。
他下意识出声唤道:“邈仪。邈仪。”
他只是这么唤邈仪,旁的没说什么。
吉了习惯了宗寿炙热的视线,还没习惯宗寿的呓语与吞吐,问他:“何事?”
“无事,邈仪可喜欢这邈仪二字?”
“是你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