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迈进房门,反手掩上门,仿若要将这世间纷扰统统隔绝在外,身子顺着门板滑落,瘫坐在地。
康熙的一席话勾起了若曦的往昔记忆,如汹涌潮水呼啸着将她吞噬。上一世,康熙那慈爱的面容清晰浮现,亦是这般询问婚娶意向,彼时满心期许皆是将她妥善安置,托付给本想传位的十四爷,康熙认定了十四阿哥能护她安稳余生,那是他给予若曦如女儿般的托付庇佑,是未雨绸缪的周全,亦是饱含期许的祝福。可自己呢?一心系挂于胤禛,终是辜负了康熙一片拳拳父爱。
她抬手狠狠抹干泪水,眸中决绝光芒渐盛。既重来一遭,怎能重蹈覆辙?胤禛那清冷身影仿若近在咫尺,上一世他背负篡位弑君骂名,哪怕王座染血,亦是满目苍凉孤独。
“绝不能!既然让我重来一次,定要改写!”若曦咬牙切齿,喃喃自语,思绪飞转。胤禛如今步步惊心,朝堂波谲云诡,太子复位后局势未稳,阿哥们虎视眈眈,各怀鬼胎,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他一心推行新政,欲振朝纲,可树敌无数,那暗中觊觎之人正伺机而动,编织天罗地网,只等他失足深陷。
她忆起胤禛江南归来,眉眼间疲惫难掩,却仍执着于摊丁入亩之志,谈及民生吏治时眼中光芒炽热如焰,那是他心底乾坤,是愿为苍生谋福的滚烫初心。“四爷,你这份心,我必守到底。”若曦握紧双拳,掌心刺痛恰如决心坚定。
当下当务之急,是助他洞察朝堂风云变幻,拆解各方阴谋诡计。思及兄弟间的纠葛,是若曦最害怕的,胤禩和姐姐是自己想守护的,但胤禩长袖善舞,笼络朝臣无数,惯会以柔克刚,表面温润和善,暗地手段狠辣,胤禟更是心思诡谲,生意场上翻云覆雨,或会以财帛开路,收买关键之人,对胤禛新政所需银钱物资下手,截断根基;十爷莽撞,却易被当枪使,稍加挑拨,便能在朝堂掀起无端波澜,对于十四更是心生愧疚未来的大将军王的战功更是胤禛的难题。
次日清晨,太和殿外晨光熹微,朝臣们身着朝服,冠冕堂皇,鱼贯而入,靴声橐橐在金砖地面上回响,似沉闷的战鼓,擂动着众人各异的心弦。大殿内,众人皆屏息以待。康熙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威严扫视群臣,须臾,那醇厚低沉的声音仿若洪钟震响:“太子胤礽,往昔虽有过错,然念其悔过自新,亦曾辅政有功,朕决意恢复其太子之位,望尔等日后谨遵储君,同心辅弼。”
话音刚落,殿内嗡声骤起,朝臣们神色各异,或惊或喜或忧,康熙又颁下旨意:“四阿哥胤禛,行事沉稳,办差得力,于江南诸事处置有方,不负朕望,特册封雍亲王,望尔秉持忠心,再建功勋。”
胤禛出列,跪地谢恩,身姿挺拔如松,面上波澜不惊,唯有微微攥紧的双拳泄露一丝紧绷。
紧接着,康熙目光落向胤禩:“八阿哥胤禩,代朕处理朝政期间,勤勉克己,调度有方,诸多政务皆妥当安排,朕心甚慰,今破例册封廉亲王,望莫骄矜,续佐朝纲。”
胤禩亦是叩谢恩,嘴角噙着谦逊笑意,眼底却隐有得意。
朝会散去,胤禛快步离开,而皇上册封的旨意仿若巨石投入湖面,涟漪层层扩散。众人围聚胤禩身旁,阿谀奉承如潮水涌来:“恭喜廉亲王,此乃实至名归,王爷睿智英明,往后这朝堂定能大展宏图!”“王爷代政之功,皇上慧眼,这亲王之位当之无愧呐!”胤禩一一含笑应对,谦逊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王喜急忙给若曦报喜:“若曦姐姐大喜,八阿哥册封廉亲王,往后在这宫里,谁不得敬您三分?”
众人目光纷纷投来,若曦嘴角轻扬,绽出一抹淡淡的笑,仿若春日微风拂过湖面,轻浅无痕,微微福身:“都是皇上隆恩,不敢妄自尊大。”那笑容背后,藏着无人可窥的复杂心绪。
待人群渐渐散去,若曦望着远去背影,心内五味杂陈。这一场册封,看似荣光万丈,实则暗流汹涌。太子复位,往昔龃龉岂是轻易能消弭?胤禛封王,锋芒渐露,前路荆棘定愈繁密,康熙破例册封了野心勃勃的胤禩,不过为了平衡。
乾清宫内,夜烛摇曳,光影在雕龙金柱上晃荡,似要将凝重氛围搅得更为浓稠。康熙坐在御案之后,手中轻捻着一串佛珠,目光透过袅袅青烟,落在躬身而立的胤禛身上,缓声开口:“老四,今日召你来,是关于你的后院。”
胤禛心头一凛,垂应道:“是,皇阿玛。”
“德妃近日多次与朕提及,你府里的乌拉那拉氏,自入府以来,端庄持重,贤良淑德,将府中诸事操持得井井有条,未有半分差池。”康熙微微一顿,接着道:“她到底是德妃亲侄女,德妃一直想把这嫡福晋留给乌拉那拉氏,朕知她念着娘家盼着她能有个体面名分。”
胤禛身形微微一僵,抬眸望向康熙:“皇阿玛。”
“只是乌拉那拉氏到底没有子嗣,嫡福晋之位还是稍有不妥。但你年岁渐长,府里没个嫡福晋到底说不过去,往后可要多上心,早日与乌拉那拉氏诞下长子,也好稳固你府上根基,为皇家绵延血脉,此事不可懈怠。”胤禛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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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伏地叩,沉声道:“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定会尽力而为,不负皇阿玛与额娘期许。只是儿臣平日里忙于朝堂事务,诸多琐事或有疏忽。”
康熙轻摆了摆手:“朝堂之事固然要紧,但家宅安宁亦是根基,莫要因外事误了内帷。你素日办差得力,朕信得过你。”
“是,儿臣定不负重托。”
“老四,坐吧。”
胤禛行礼后落座,缓声道:“朕思量着,年遐龄的嫡长女,才情俱佳,与你也算般配,便赐给你做侧福晋吧。”
胤禛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抬眸,眸光径直穿过层层烛火,落向那隐在殿角伺候、身形微微一僵的若曦。她垂而立,看不清神色,可胤禛却似瞧见那藏在低垂眉眼后的惊惶与落寞。一瞬间,往昔相伴点滴涌上心头,那些私密话语、默契对视,还有她灵动笑靥,仿若春日繁花绽满荒芜心原,此刻却要迎进新人,似一场冷雨兜头浇下。
但这念头仅一闪而过,稍迟疑后,胤禛迅收回视线:“儿臣谢皇阿玛隆恩,谨遵圣意。”声音沉稳,听不出半分波澜,仿若那瞬间悸动从未有过。
康熙微微颔,似对这顺从态度颇为满意:“年家如今在朝中颇有分量,年遐龄的长子也是可用之人,于你于朝皆有益处。待日子定了,便迎进府里,要好生相待,莫要辜负朕的期许。”
“儿臣明白。”胤禛字字铿锵,心底却泛起丝丝苦涩,这宫墙之内,皇权天威难测,姻缘亦为棋子,步步皆不由己。
若曦明白从江南归京胤禛在兄弟暗斗周旋,有新人入府,往后府中关系怕如乱麻纠葛,可身为皇子,皇权之下,唯有领命,那个儿子的婚事不是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