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九年八月,也就是去年,京城即有传出消息,苏轼即将离开密州,出知汝州。
之所以后被改知河中府,是因为汝州离京城太近,有些人怕苏轼被皇上召见;后来又改知徐州,是因为河中府是军事重镇,反对派认为苏轼喜欢挑毛病,所以很不放心。
苏轼从知河中府改知徐州,在苏轼心里倒没起多大的波澜,他甚至认为,徐州这个地方,有着溪山之乐,旱灾及诉讼也少,是自己可以接受的。
熙宁十年的六月十一,弟弟苏辙的保母杨金蝉去世。
对于杨金蝉的保母身份,加之由苏轼而非苏辙撰写的《保母杨氏墓志铭》这一事实,有日本学者提出了杨氏可能是苏辙生母的说法,还说其身份要超过苏轼的乳母任采莲,目前尚无定论。
处理完杨氏的后事,苏轼带领领导班子成员前往徐州城南五里的汉高帝庙进行参拜,弟弟苏辙也一同前往。
汉高祖刘邦,字季,沛县丰邑中阳里(今江苏省丰县)人。是汉朝开国皇帝,汉民族和汉文化的奠基者和开拓者,对汉族的发展以及中国的统一有突出贡献。“沛公”刘邦的家乡丰邑,正是在徐州的辖地内。
弟弟子由的到来,让苏轼感到无比的温暖。交接完府衙的手续,苏轼就邀上彭城令颜复(字长道)与京东路提刑、被欧阳修誉为“苏轼之流”的李清臣(字邦直)带着弟弟四处走走。
他们几个先来到百步洪,一起吟诗唱和。
百步洪,又叫徐州洪,在今徐州市东南二里,为泗水所经,有激流险滩,凡百余步,所以叫百步洪。
徐州古称彭城,本是殷商时期殷大夫老彭之国,春秋时属于宋国的地界。宋时,彭城郡的东南隅,就是京东路提点刑狱的官廨所在。李清臣到任后,在城隅之上构筑了一座亭子,苏轼到任徐州后,就把老李的建造的亭子命名为“快哉亭”。
苏轼带着弟弟一路游览,登上了快哉亭。
我们知道,此时苏轼的心情是极为畅快的,但正是在这种时候,四十二岁的苏轼仍会不自主地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毫不遮掩。
李邦直在沂山祈雨有应,心里一激动,作了首诗。而苏轼此时也是处于心情畅达而不设防的状态,面对着与自己心有灵犀的李邦直的诗,就顺手唱和了一首。
坏就坏在了这种状态中。
“半年不雨坐龙慵,共怨天公不怨龙。今朝一雨聊自赎,龙神社鬼各言功。”这是苏轼唱和李邦直的祈雨诗。明眼人一看,就有借题发挥的成分,可能对于一个文人,这只是发了一些无端的感慨。但在日后的《乌台诗案》中,却被人指出苏轼是在讥讽当朝的大臣们尸位素餐,不能燮理阴阳,使人因此去怨恨天子,执政大臣及百执事们好比是“神龙社鬼”。
此刻沉浸在与弟弟团聚的开心旋涡里的苏轼,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些东西,仍是在自己的属地内,做着游山玩水并借此体察民情的生活。
弟弟子由与李邦直也成了熟人,彼此也唱和了多首。
正好梁先(字吉老)来徐州想从学于苏轼,此人通经学,小楷书学的是欧阳修,颇为精绝。提到共同的恩师欧阳修,二人算是旧相识,苏轼就作诗勉励他要笃实发愤,以便早日成名。
就在苏轼还沉浸在到任徐州之初的懵懂之际,一场巨大的考验悄然而至。熙宁十年的七月十七,黄河水已从澶州曹村埽决口了。
();() 埽(音臊),是古时候治河时用来护堤堵口的器材,用树枝、秫秸、石头等捆扎而成,还指用秫秸修成的堤坝或护堤。因此可以大致判断出,澶州的曹村一带绝非黄河大堤固若金汤的地段。
徐州的百姓尚不知道,三十四天后,洪水将抵达徐州城下。
在这一时间段里,和徐州百姓一样被蒙在鼓里的苏轼,还是一如既往地忙于游览唱酬、人情往来。
先是在晋人江左僧索靖的书贴后题了跋,再就是应驸马王诜之请,为他建在驸马居舍东面的一座专门放置收藏字画作品的宝绘堂作了记。
在《宝绘堂记》里,苏轼认为,事物之中最可喜且能取悦于人而不足以移动人心的,莫过于书画了。然而到了把心意留滞在书画上而放不下的程度,那就得不偿失了。面对自己喜爱的书画,要像烟云从眼前闪过,百鸟的鸣叫从耳边掠过,就愉快地接受它,等到它消失(失去)之后就不要再记挂它了。
苏轼觉得,驸马都尉王晋卿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他牢记并遵循礼义,学习《诗》、《书》,经常与贫寒的读书人想切磋,平日里不喜美食,弃绝女色,却专心在书画方面,如今又在私宅的东边建了宝绘堂,用来储蓄自己全部的书画。苏轼担心他会产生像自己年少时对书画那种本末倒置的偏爱,就在这篇记文中告诫他,希望他真正得到快乐而远离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