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毫不惧怕的对上苏陌玉充满怒火的目光,眼里泛着一丝愧疚,但更多的却是坚定:“不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四国之中玉瑶国的实力越来越大,贤名远播,我怎能不忌惮。我绝不能让璇玑国和陛下有任何再次陷入危险的机会存在!任何可能会成为阻碍或冷箭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在陛下登基的第五年,我就开始忌惮你父王了,但你父王一直没有动作,也寻不到丝毫错处,我只能在暗中多加监视。”
“前两年,我的眼线打探到威尚辰与你父王有仇,更有谋反之意,我便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好机会。”
苏陌玉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底一片猩红,脸上是悲痛愤恨之色,胸中的怒火和悲愤像是抑制不住随时会爆,心脏宛如被密密麻麻的利箭射中,鲜血淋漓的痛楚几乎将他吞没。
“所以,你和楚绯澜就开始谋划,和威尚辰达成合作,害死我父王,诬陷李将军谋反作为掩饰,让容易掌控的威尚辰登临玉瑶国国主之位!”
太师先是沉默了片刻,像是默认,而后又突然抬起头,神色几近恳求的道:“不,这些事情和陛下没有关系,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陛下并不知情!”
“呵……”苏陌玉嘲讽的笑了起来,面容有几分扭曲,双眼充血,讥讽道:“太师可真是忠心耿耿,为了他楚绯澜的帝位坐得稳,不惜戕害无辜,现在东窗事,又想独自抗下所有罪责,为楚绯澜开脱。这样的忠臣,可真是世间少有!”
太师叹道:“此事陛下真的不知。之前我跟陛下说过这个计划,但陛下不允。他说,苏氏一族安分守己,虽有谋反之力,但只要无谋反之心就好,大不了看严实点,或找个机会夺些权,削弱实力。但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不管有没有谋反之心,只要有谋反之力,都得小心。这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哪一只老虎会允许向自己匍匐的豺狼实力比自己还强的道理呢?你父王不也忌惮威尚辰吗?如果你是一个君王,你身边有一个位高权重到能杀了你的臣子,你会安心吗?”
一连三问,把苏陌玉问得哑口无言,这番话,他既觉得是太师自私狭隘之语,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世间之事,哪里是绝对的对与错,是与非能判断的呢?每个人不同的角度和立场总会滋生出不同的思想和对错,谁又能说谁是绝对的错了呢?
太师见他抿唇不语,一双猩红的眼眸泪光闪闪,悲痛欲绝的模样,太师闭上眼,摇曳的烛火投射在他脸上,越显得诡异。
“所以,我瞒着陛下和威尚辰密谋,不过为了安抚威尚辰,我就骗他说我联系他的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陛下会为他撑腰的,他这才敢允诺合作。你父王生辰之时,陛下也确实隐瞒身份去了玉瑶,不过他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父王和玉瑶朝堂是怎样的。威尚辰得知消息,就邀陛下去密谈,也是那时,陛下才知道我和威尚辰之间的密谋,陛下很不悦,但又顾及我的面子,没有拆穿我,只是拒绝了威尚辰,拂袖而去。后来我又与威尚辰密会,谈好了之后,便开始行动了。”
“那你的意思是,楚绯澜根本不知道你和威尚辰谋害我父王一事?那他后来知道了,又为何不阻止?是你满口谎言替他开脱,还是他虚伪至极、借刀杀人?!”苏陌玉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直接指着太师咆哮。
太师满目凄凉,似是在懊悔,似是在伤感,他撑着靠墙斜歪着的身子坐直了些,喘了几口粗气,不敢再看苏陌玉那双充满恨意的眼,只看着地面,毫无底气的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这确实是真相。是我害死了你们一家,与陛下无关。”
太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来,语气有些激动,忙道:“就连苏陌颜带礼来璇玑谢恩时被关大牢,也是我想斩草除根,但陛下救了他。陛下怕放了他的话我和威尚辰的阴谋会被他公布天下,所以才将他关进大牢的。”
“我不知道你和陛下到底生了什么,但陛下见了你之后,态度就坚决起来,不让我再和威尚辰合作将你们兄弟俩斩草除根。甚至派了顾北月去营救你们,还送了十万大军给苏陌颜自保。”
苏陌玉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心脏里被撕裂的痛楚中似乎翻涌着什么,眼泪再也忍不住簇簇的从脸颊滑落,滚落在黑袍上,地面上。
太师语重心长的道:“你父王之死真的是我和威尚辰所为。与陛下无关!他没有阻止是因为那时所有一切都已经箭在弦上,他无法阻止。陛下把我当成他最尊敬的师长,最忠诚的臣子,他对我有着如师如父般的情怀,所以选择偏袒了我,不想让我阴谋败露,名誉扫地,仅此而已。”
“陌玉殿下,陛下对你的种种你不可能一无所知,你扪心自问,陛下何必假惺惺的做戏在你这个亡国质子身上有所图谋?陛下对你是真心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一腔真心,你要恨就恨我,莫要误会了他!”
“放屁!”苏陌玉忍不住爆了粗口,他脚步踉跄的走到太师面前,板着太师的肩膀,疾言厉色的质问:“什么叫和楚绯澜无关?!你难道不是因为他才害了我父王母后的吗?他知道真相后却没有阻止不是错吗?你说他不赞同你的阴谋,可他后来还不是没有惩治威尚辰,还不是放任威尚辰肆意妄为,登临玉瑶国国主之位,还不是冷眼旁观威尚辰挑起战乱?这一切的这一切,他楚绯澜就是罪魁祸!”
太师被他抓疼了肩膀,摇晃得头晕脑胀,不由得皱起了眉。太师的身体本来就虚弱,这几次三番的折腾,更是去了半条命。
苏陌玉吼完后恢复了些理智,慢慢的松开了太师,目光里满是痛苦。太师额头上冒着虚汗,气喘吁吁,连胡须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与陛下无关啊……你要恨就恨我,要报复也应该报复我……”
苏陌玉冷笑一声,转身背对着太师,朦胧的月光透过牢里的天窗铺在苏陌玉前方,苏陌玉垂眸看着那半明半昧的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辉消减,血流千阶的夜晚。
“我当然要报复,这不,太师就进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