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来此斋戒是为祈福,顾醉眠不过是她无意捡到的人罢了,可是她并未曾想到自己能再见到一个人,那人的眼角生了细纹,满头已不是当年那黑如墨的发丝,这个人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她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见到他,一如当年初见,那个人就站在这里,就像当年一样,不争不抢,所以两袖清风,所以什么都没有。
这几十年的光阴是一瞬,是空洞。
她在等他开口,但是他迟迟不说话,江夫人的心从一瞬间的滚烫慢慢变冷,真是应景,应了这漫天飞雪。
罢了,再开口又能说什么。
等江夫人路过王舟的身边时,他拉住了她的衣袖。袖子下的手在颤抖,她听见他说:“你还好吗?”
好吗?
我过得不好。
丈夫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丈夫几十年来如一日对自己冷漠,丈夫心里一直装着别人,我过得不好,那是真的不好。
只是江夫人话到嘴边却变了一副语气,“很好。”她一向喜欢嘴硬,喜欢粉饰太平。
王舟的手松开了,他语气温柔,“阿月,嘴硬的人是吃不到糖的。”
江夫人语气淡淡,心如死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糖了。”
至于很多年是多久,那是二十四年前,八千七百天前,那是成亲前的一晚,那时她偷偷跑出去,想要找他问个清楚,你愿不愿意娶我,或是你要我嫁给别人吗?
哪怕是王舟没有回答,江夫人都能欺骗自己,可是王舟说:“阿月,你今日不该找我来的,不过你既然来了,那我便祝你新婚快乐。”
字字没有拒绝,字字都是疏远。
江夫人少时守规矩重礼节是整个齐国闻名的,她是齐国最温柔的世家小姐,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姐,在新婚前夜去找自己的青梅竹马,她抛下一切的身段,不要自己的脸面,放弃作为金枝玉叶的体面,她愿意和他私奔,可是他不愿意。
少时江夫人以为王舟的不愿意是不爱,后来经过二十几年,王舟不曾娶亲,身边从没有一个女人,她后知后觉才发现,王舟的不愿意是,他王舟可以不要前程,但他不能带着自己心爱之人私奔,如果不能娶她,至少不要害她。
王舟看着江夫人,岁月无情在她脸上也留下了痕迹,只是王舟看她就欢喜得很,人都可以老去,他的阿月为什么不能,可是不管阿月变成如何,王舟心里只有一个阿月。
“我带了糖。”王舟拿出一颗糖,他郑重其事地交到江夫人手里。糖被他的手捂热了,他的心只要一见她就热了。
江夫人想拒绝,手比嘴巴诚实。
顾醉眠早被一旁观察他们,见他们无话可说后她走了出来,“恭喜庐州太守。”
“何喜之有?”王舟笑答。
这时江夫人也看向顾醉眠,顾醉眠笑笑,“前些日子您被调到京中,我本以为要到年后了,没想到皇上行动之快。”
“调到京中?”江夫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