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急急道“皎皎不要额娘当小人”
娜仁便笑了,“这才是额娘的宝贝呢。不要着急,既然你小皇叔有了喜欢的人,老祖宗早晚会见到孙儿媳妇的。”
她揣着热闹的心,却漏掉了一点如今满人入关多年,虽然礼教不如汉人严苛,但大家闺秀也是闺训严明,哪能以隆禧话里那几乎日日都见面的频率碰头呢
可惜她幼年在蒙古,后来长在宫中,见外头的事儿不算很多,对当世的常识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就把这其中一大块蹊跷给忽略过去了。
若是此时听到这话的是太皇太后,定然能察觉出其中不对来。
不过真知道那姑娘的身份时,一切已然尘埃落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此时的娜仁,还只怀揣着隆禧热闹的心,等着隆禧口中天上仅有地下无双的女子是何等的风姿。
今年不同往年,宫中少了个皇后,过年许多礼节上更有要操心的地方。昭妃顶住了祭祖夜宴上一切需要皇后的位置,一身鹅黄长袍绣着玉白牡丹,青丝挽着翡翠扁方,耳边的翡翠是老竹一般的浓绿,分明立于喧嚣热闹场中,却如遗世独立一般,面上粉黛不施,一双清凌凌的眼仿佛能直接透人心,唯有对着皎皎,还含着三分温和笑意。
“来,皎皎。”昭妃对皎皎伸出手,笑着招呼道“莫要闹你额娘了,来昭娘娘这坐。”
娜仁目送着小祖宗屁颠屁颠地奔着昭妃去了,微微松了口气,终于低下头认真吃饭。
好奇心旺盛的年纪的小孩子实在是太难招架了,自打开宴开始,皎皎的各种问题就像是要活生生把她淹了一样的多,直教她连喝口汤的空档都没有。
相比昭妃也是见到了,又不耐烦应付那些宗室命妇们,便把皎皎叫过去,替她分担一些,也用皎皎挡挡火力。
这一场除夕夜宴,就等于昭告前朝,昭妃是继后人选。
不过康熙迟迟没有继立的话音,昭妃以妃位主理六宫事务,代掌凤印,说到底并不算十分名正言顺,前朝后宫均是议论纷纷。但昭妃自己不在意,康熙不在意,也没人敢在昭妃面前言语放肆这就是多年冷面积攒下来的气势了。
三月,宫里又放了一批宫女,又进了一批新人。
昭妃身边也添了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倒生得秀丽温婉好模样,一双水灵灵含情妙目,鹅蛋脸面、削肩细腰,好面庞身段。
娜仁见了,不由多她两眼,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我怎么没在你昭主子身边见过你”
那宫女笑吟吟地道“奴才是今年新入宫的,名叫殊兰。”
娜仁笑眼她,“冰雪聪明,名字倒是不错。”
昭妃见她犯了老病,淡淡抬眸扫了她一眼,娜仁不由讪讪,又理不直气也壮地道“你叫我来陪你,你又处理着宫务,我又不能帮你,还不能自己找找乐子吗”
“你找乐子不必往宫女身上找。”昭妃淡淡道“有什么不能帮的,这一部分的账目,你替我核算了。”
娜仁大惊失色,又迅速挤出两滴眼泪来,哀哀怨怨地望着安人。
“休要与我作出这副模样,皇上怕,我可不怕。”昭妃非常铁石心肠地把账本子放到娜仁面前,又命人取了算盘与纸笔与她,见她不情不愿地在那扒拉算盘珠子,才微不可见地翘翘嘴角。
娜仁就这样被强压着在这里对账,倒也不安分,扒拉两下算盘,就道“茶凉了,添茶来。你家主子新得的明前茶,给我沏上。”一会在账本上描描画画两笔,又命“端茶果子来,近日宫中新进的杨梅洗一碟子端上来。”
春嬷嬷均笑吟吟地应着,先命人下去预备,又对娜仁笑道“那杨梅啊,份例内的,娘娘多半嘱人给您与大公主送去了,我们宫里还真没留多少。娘娘素来不这些个,可怜那果子了。好亏得今日您来了,还有那枇杷,老奴瞧着一个个色泽橙黄,真是极好,也叫人洗了,如何”
“枇杷洗净剥皮,切成小块,浇上酸奶儿,味道就极好。”娜仁听到这个可来了兴致,春嬷嬷见她感兴趣,又笑道“方才您来,老奴已叫她们去炖冰糖枇杷甜水,倒是老奴不会吃了。”
娜仁忙道“甜水也好,甜水也好。”
见她们兴高采烈正大光明地讨论那些吃吃喝喝的东西,昭妃轻咳一声,拍拍手边厚厚一沓子账册,示意娜仁做事要专注。
娜仁一撇嘴,“本就是被你拉的壮丁,给你就不错了,休要挑三拣四,仔细日后没人帮你”
昭妃微有些无奈,摇摇头,轻叹一声。
不过她瞥了娜仁一眼,还是提醒道“那殊兰是今年新入宫的,我管她面相、夺其八字,日后必定不凡,只是性格不是个好相处的。你便远着她些,免得与她有了不快,还要耗费心思。”
她这话说得霸气急了,又说人家日后必定不凡,又说有了不快会耗费心思,分明其实没把人家放在眼里。
但娜仁听她这样说,却感到有些吃惊,“你就这样把人家的命数出来了既然出她不好相与,为何还要留着她”
昭妃眼角微挑,透出些恣意桀骜来,“我若处处碍手碍脚,不如现在一头碰死,来得痛快。我说不说是我的事,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我听,我听。您的金句良言,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娜仁满脸堆笑,得昭妃微有些嫌弃。
不过娜仁心里悄悄一算,宫女出身、来日不凡,会是哪一个最后只想到康熙那几个包衣出身的妃子,不由问“那殊兰姓什么”
昭妃也被她问住了,回头去春嬷嬷。
春嬷嬷笑道“殊兰出身乌雅氏。”
“啊”娜仁恍然大悟,乌雅氏、命格不凡,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