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夜,自从与侯爷别过,再无相见。原本想这样的露水情缘,不过就是水月镜花,虽仰慕侯爷风采,却从未想过今生还有再聚之日。如果不是恰巧有幸怀了侯爷的骨肉,妾就算是死也不敢登门的。如今国公爷体恤妾,将妾送到这侯府,侯爷如果不允妾留下来,妾绝无二话,回到国公府拜别国公爷后,只望找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一头撞死,也算是成全了国公爷和侯爷的体面……”林氏软玉温香般说着,时而激昂,时而娇柔,撩得袁青枫的心有些酥酥的,可是见林氏体态风流却无半分轻佻,不禁有了几分喜欢。
半年后,林姨娘竟为侯府又添了一位庶子,取名应景。袁老太太心中大喜,从此也不再为难刻薄林姨娘。
乔姨娘虽也是温言细语的,可是这个林姨娘与她更是不同,除了性格娇柔外,又格外会察言观色,终日伺候在齐氏跟前,帮着齐氏里里外外操持一切。一时,齐氏觉得林姨娘倒比珊瑚还贴心几分,也少了一些对她出身的不屑与鄙视。
从此,林姨娘也算是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光影如梭,寸阴成金,袁家在晓风暗浪中度过了五年。
这期间,庄氏与大周姨娘倒好,唯独与小周姨娘闹腾得够呛。庄氏在老太太面前告状,说小周姨娘如何过分,小周姨娘反而说庄氏这是挟私报复,因为她在庄氏的房中瞅见过男人的鞋子。
这下,庄氏说小周姨娘血口喷人诬陷自己,终日寻死觅活,一定要老太太做主将小周姨娘卖掉,老太太被念叨地厉害,只好说把小周姨娘再嫁出去,寻了门远亲成家,成家二儿子刚死了妻,小周姨娘嫁过去是做填房的。小周姨娘是个烈性,本是不肯的,宁愿出家为尼也不肯再嫁,还是老太太许了诺,只要小周姨娘觉得那家是个不好的,便派人去将小周姨娘接出来送去庵里,那小周姨娘总归是应了下来。
紫玉看见小周姨娘坐的花轿出了袁家的门,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又啐又恨。那庄氏只是笑,有些阴险地说道:“她出了袁家你生个什么气?那老太太原是哄她的,你也信?只说出嫁从夫的,没有听说将嫁出去的人还给接回来的道理,况且她不过就是袁家的一个妾,老太太能为了她与成家起争执?”
紫玉这才有些释然,低低劝了庄氏一句,说道:“太太,有些话原本不该是做奴婢的说的。可是,紫玉是太太从家里带过来的丫鬟,自觉应多为太太着想。只要是为了太太和大小姐好,就算是言语冒犯了太太,紫玉也是不悔的。”
“说就罢了,哪里这么多弯弯绕绕?难不成凭你几句话,还能惹得我生气将你扒皮抽筋不成?”庄氏瞪她一眼,说道。
“以后,他……再来太太房中,太太还需再小心些。那天,小周姨娘不过就是在太太屋子里看见一双鞋就嚷嚷成那样,如果叫人看见他的人,太太该如何自处?大小姐又该如何自处?”
庄氏一怔,这两年的事,自个是没有避开过紫玉的。
“珊瑚,你是个晓事的,总该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豁上我的身子和名节不顾,不过就是想为大小姐寻个出路,她如今已经十三岁了,过不了几年也该寻门好亲事了。老太太现在不管事,咱们也只能指望那个人了……”
紫玉半蹲在庄氏面前,掩面而泣,哽咽声音中透着一股深切的悲哀。而庄氏木然地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出声。
时年,靖远侯府嫡长女素琴十三岁,庶女则棋十岁,嫡孙应辰六岁,颜书、锦画六岁,庶子应景五岁。
六年过去,锦画又是从婴儿长起,早已熟知这个年代的一切。
因言行举止从无错漏之处,又处处小心刻意藏尽锋芒,所以侯府上下从无看出她的异处,只是都知她素日是个安稳的,从小就体贴大人心思,不说轻狂妄言,所以甚得袁老太太喜欢。
齐氏更是不消说的,每日里留着锦画在她房间的时间竟比应辰还要久。这几年里,齐氏每每逢着机会求袁青枫让他答应自己将锦画带在身边养,袁青枫总是不允,也就泄了气,不再提起。可是在人后,却是存了一万分的慈爱对待锦画,锦画即便知她是愧疚,也有些不忍起来。
倒是一同长大的颜书,最令锦画伤脑筋。
不同于素琴的直爽泼辣,不同于则棋的木讷温吞,颜书一向刁蛮任性,用锦画身边的丫鬟荔枝和蜜柚的话来说,三小姐就是见不得四小姐有一丝好,凡是四小姐有的没的,三小姐伸手便过来抢,言语又处处呛白,哪里看得出一丝亲姐妹的影子?
锦画苦笑,荔枝和蜜柚这句话当真是无错,哪里是亲姐妹?不过就是相当于“生搬硬套的双胞胎”而已。
也不知双胞胎是不是真的是心有灵犀,应辰和颜书这对真真的双胞胎倒是玩得好的,有时两人一起使起性子来挤兑锦画,总是让锦画“难以招架”,只好远远地避了开去,这下连带的荔枝和蜜柚也经常被应辰、颜书房中的丫鬟欺侮。
荔枝和蜜柚总是劝着锦画去找齐氏告状,说齐氏最是喜欢她,回护几句总是好的。锦画却摇头不肯,让荔枝和蜜柚见到那些个远远避开就是,不要生事。
齐氏疼爱自己不假,可是这个中究竟老太太、袁青枫都是知晓的,如果一个传言偏颇,让老太太和袁青枫以为齐氏只顾疼惜自己的骨肉,只怕从此会看轻她,也会连带着不喜欢自己。
反正也只是言语挤兑了下,不伤皮破肉的,犯不着与她们撕破脸皮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