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现下的纪府竟成了一个无人问津处,府内野草掩盖着花枝,无论今夜的春雨再下多久,也无法让花枝重展。
这早已枯成灰的花枝,冷溶月想要看到全貌,也是需要拨开重重草丛的。
正如想让一些往事重现,就非要故地重游,非喝个伶仃大醉不可。
她记得几年前,曾在此摘花闻香,亦曾在一旁的石桌前品茗赏景。
现在,那花、那茗却已成灰,不会再来。
突然,她抓起花枝,向屋内奔疾,她好似在追赶时间,亦好似想要留下岁月,脸上的苦涩也在瞬间呈现,眸光中也闪动着比春雨还要晶莹的水珠。
——她听闻,她的义母‘念顺夫人’就是在这间屋内以白绫悬梁吊死的。
然,她看到的却是旧景旧貌,眼前的每一个物件她都很熟悉,就算落满了灰尘也能说出每个物件的由来。
她已无法找到她的义母了,多年来,尽管她已全力寻找,却终是寻不到任何踪迹。
即便,她要找的只是一具躯体,一具失去了温度的死尸。
屋外的春雨仍在落下,这道连接天际的纱帘并没有停歇的意思,但,“纱帘”却在夜幕中被四道人影赫然阻断,人影掠过得速度极快,犹如鬼魅,无痕无迹。
随后,冷溶月所在的屋内,却逐渐有了声响,“在孝陵,我们也在陵中找到了碑铭与棺椁。”
“这些年,我们四姐妹分头打探了很多地方,由于这是一件极其隐秘之事,又事关当今圣上的身世,所以,我们也扑空了很多地方,消耗了很多日子。”
();() “就在不日前,我们在应天府近郊的村落中,寻到了一位疯癫妇人,才从她口中得知了些许可靠的消息。”
“本来,一个疯癫的妇人是不会引起人们注意的,村中人不愿与其接触,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们四姐妹却发现,有位年长的老妇会在深夜中为那疯癫的妇人送去吃食,供其生活。”
“我们也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擒下了老妇的儿子和儿媳,还有她的两个孙子,老妇这才说出,六年前的一件诡异之事来。”
“六年前,朝廷曾秘密招募了一批工匠,工匠在来到指定的位置时,才发现朝廷让他们修缮的是朱元章的孝陵,而那次修缮,也是与朝廷所说得渗水原由,毫不相关的。他们按照孝陵的图纸,避开了机关与甬道,选择在毫不起眼处另开了一个洞口。”
“这个另开的洞口,直通朱元章的主棺侧室,工匠们也在朝廷之人的指令下,在侧室旁又开挖出了另一处侧室,至于那另一处侧室要用来做什么,那些工匠已无命知晓,在完工的当日,所有工匠都遭了毒手,甚至监工的侍卫也难以幸免。”
“说来也巧,我们在近郊村落中发现的那位疯癫妇人,原本是一个秀丽且不爱说话的女人,就在她的丈夫被朝廷之人带走时,她也在暗中追了上去,她追上去的原因,竟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后悔没有将此事早早地告知她的丈夫。”
“她在孝陵周边的草木中蹲了半月,迟迟不见她的丈夫走出来。在那半月内,她也吃光了她带的所有面饼,就算每日只吃几口,也是撑不下多少日子的。为了等她的丈夫从孝陵中走出来,她便开始以干草充饥,后来周边的干草也没了,就索性摸到什么吃什么,终于在一个月后,她亲眼目睹了朝廷之人封上洞口的举动,她这才明白,她的丈夫已再也走不出来了…”
“由于她误吃了性寒的草药,导致她痛失腹中的孩子,又加上她曾看到朝廷之人往陵中抬过棺椁,所以,她疯癫后,常念的一句话就是:“龙魂一怒,吃万人;掩埋填土,避祸瘟。”
“老妇在最初时,也以为她彻底疯了,念着往日的旧情,老妇便常去给她送吃送喝。可有一日,她却在迷离之际,也在似醒非醒的呆容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有关孝陵的秘密,老妇这才感到事态严重,便立即离了去。”
“但,那老妇终是一个善良的人,为了避免祸端,她便选择在夜深后去往疯癫妇人的家中,为那疯癫妇人送去吃食。白日里,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村里的所有人听着那疯癫妇人不停说着:“龙魂一怒,吃万人;掩埋填土,避祸瘟”的言语。。。所以,这些年来,也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当年的真相。。。”
冷溶月听了四人的言语后,沉寂了良久,才沉声静气道:“孝陵陵宫及宝城兼具风水“四象”,左方有象征青龙的流水,右方有象征白虎的长道,正前方有象征朱雀的水塘,后方也有象征玄武的丘陵。且,孝陵的三道河流,全自左向右流淌,也为“冠带水”,这是历代皇陵都极其稀有的风水宝地。母亲,能够葬在那里,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她的言语虽平和,却也覆满着迟疑。。。
四人中的一人,接着说:“可,溶月你绝想不到,我们四姐妹是如何进入陵中的。”
冷溶月赫然一惊,迟迟侧目,“对啊,你们就算武功绝顶,也是断然进不去的啊…”
四人中的另一人,道:“所以,你除了要感谢我们四姐妹外,还要去感谢另一个人。”
冷溶月骤然觉醒,在这个世上,能够刻苦专研“地底之术”,且被称为神出鬼没的仙人的,也只有八目尚赏中的萧冬了。
如今,八目尚赏早已是“天翱镖局”的掌管者,很多江湖人也常常曲解着八目尚赏的原意,以为是八个人的代称,却不晓得,八目,四人足以。
所以,至始至终,八目尚赏都只有四个人,也便是奉殇沫为主的萧风、萧月、萧秋和萧冬四兄弟。
冷溶月澹澹一笑,不禁摇头自嘲,“看来,我最该感谢的可能是殇沫了…”
“你们四姐妹是“天翱门”中的“梅兰竹菊”,本是殇沫身侧的少门主侍从,却私下为我奔走多年;萧冬叔叔也是护卫殇沫的亲信大将,”她顿了顿,缓缓地走向四姐妹,“所以,说到底,我还是沾了殇沫的光,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