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七爷对我的恩情,当日若非七爷,我早已经流落到那最肮脏不堪的烟花之地,深陷泥潭,再无出头之日。”
邢苑放下茶盏,轻缓地站起身来,跪在七爷的面前。
恭恭敬敬地磕了八个响头。
“这一次磕头,不同于上一回,上一回是求情,这一次是报恩。”
“我对你谈不上恩情,那五百贯钱,你早已经翻了几十倍上百倍地还于我手中,如果抛开一切,我不过是买回来一个赚钱的工具,而这个工具也算尽忠尽职。”
“端木虎经历此次风波,性子蛰伏不少,或许是吃了些亏,对他以后的掌事却是有大好处的,简妈是不能压制他,却能够从旁提点,他如今对七爷又敬又怕,不怕以后不成大器。”
七爷高高在上,落眼看着邢苑匍匐在地,心境很是复杂。
想要将其始终拽捏在手,只要她不松口,邢苑一辈子就离不得她的身边。
然而,又觉得心底对其尚有一丝怜惜。
谁的当年没有故事,如果她的当年给出一个其他的选择。
她会不会走出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么,你能留下什么话能给我?”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出卖七爷。”
邢苑说得斩钉截铁。
“仅此而已?”七爷始终没有喊她起身。
“仅此而已。”邢苑俯下身子,却没有卑微之态。
七爷看了她良久良久。
两个人之间成为一种僵持的胶着。
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都在挣扎,都在等待。
“那日里,你身披素缟,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会离开我?”
邢苑想一想道:“想过。”
“你便是如此,即便一次一次遭受欺凌,居然对往后的日子依然充满信心,像是永远不会被打倒一样,这样子的你,叫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七爷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这样一直跪着,就算跪到天荒地老,又能如何?”
邢苑乖巧地站起身来,知道七爷已经退了。
“将你收入氅下,不是美其名曰等你报恩,既然是钱财来的,就让钱财还得。”
邢苑掏出荷包来:“这里是存着的三千贯,还有端木虎的两千贯,一并交予七爷,我住的那个院子,地契也在里面,另外有些头面首饰,衣服鞋子的。”
七爷忽而放声大笑:“邢苑啊邢苑,你再这样说下去,是不是要羞臊了我的脸面,才肯罢休。”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七爷将荷包接过,翻了翻,取出端木虎的两千贯:“这个我收下,也是给他长个记性,其余的,你都拿回去,该是你的东西,我从你心窝子里抠出来,我成什么人了,说到底,这些都是辛苦来的,不偷不抢,你留着以后防身。”
她慢慢踱步,走到窗前,窗外天际一色蓝:“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几个能靠得住,否则你也不会命苦至此,你要记得钱永远比男人靠得住,这些年都是你的,以后便是真的嫁了他,也不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我一定将七爷的话谨记于心。”
“你的钥匙呢?”
“都在这里,信物也在这里。”
“都还了于我,今天,你出了我这院子的门,以后就不用再来了,钱货两讫,再无瓜葛。”七爷的手从邢苑的鬓发,轻轻拂向后脑,“端木虎那边,也不用往来,他是个实心眼的,日子长久,也就淡了。”
邢苑觉得七爷的手指,由轻到重,微微使力,好像要在她的面颊,掐出印子,留下痕迹。
发髻一松,却是簪子被七爷抽走了。